自从《铁牛扛土鳖》出台,雷胖子就恨得咬牙切齿。痛定思痛,他决心搞几个土鳖扛铁牛的范本以正视听。
他从深圳开始,从近到远由东向西地在度娘上搜,五指山,云髻山,南坝山……,只要是高过1000米的,就采取搜、窃、求、拜种种解数,将网罗来的数据、地形图和轨迹通通存储起来。
然后就是一边上召集贴,一边不断地感谢张三李四王五赵六。而我只关心他究竟攫取了多少人的成果来拼凑帖子,全没注意到其中还有应对二匹马穿比基尼健美跑的带泳裤泡温泉的内容。看到那张红叶尽染的云髻山“毒片”,自己手一哆嗦,就点了报名。
照片中的那面大石壁,让人胆战心惊,于是去翻黄晓东的穿越贴,并没有攀爬岩壁的镜头,而照片中他穿的鞋竟类似布鞋,于是心安。
一年多没有参加千米山,老装备都朽了,只能凑合。还能穿的两双登山鞋是09和今年买的,新的要用在关键活动中,09年买的已经漏水,底也基本磨平,只能周边爬山时穿穿,出于多种考虑,多带了一双军胶;背包和快干裤是新的,没有问题;冲锋衣早已不防水,只能挡挡风;雪套也已经完全不防水了(回来发现粘接缝全部开胶);雨衣只带了一次性的;手套是从来不带的。因为是一天的千米山,备用衣服一件都没有带。
新的帐篷还没买,只能在车上预定“卧铺”。黄师傅、我、雷胖子和孤岛四人同一节车厢,很奇怪地,我居然破天荒坦然地睡着了——因为出发前我看了4月8日新丰的天气预报:中雨。而我已经打定主意:下雨就灰机。
睡觉之前我将车窗开了细细的一条缝,朦胧中外面的雨声是渐渐从小到大的。等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了。
下雨了。听见那个牙齿漏风的大嗓门说。
我已经醒了很久,一直在纠结上还是不上。那个曾经的大胖子说。
我翻了一个身。
保温瓶你上不上?雷胖子问。
下雨不上!我说。
胖子用同样的问题问孤岛,
下雨有什么关系,照上。大嗓门提高了八度。
纠结的雷胖子下了车,调查民意去了。我看看时间,七点多了,于是起来跟在胖子的后面学他的样子往操场下的溪流中撒了泡niao。
大家都起来了,个别人还保持着千米山的“老传统”,忙着烧水煮早点,而我啃块面包喝几口凉水就无所事事了。
虽然营地是栋三层楼,被称之为“豪华”,但视线很憋屈,除了下面的变电站和那条没有多少水的溪流,周围什么景色都看不到。
居心叵测地转了一圈,雷胖子终于很高兴地下了自抠的决心:不爬山了,全体下撤!
但他没有准备备用线路,驱车一小时的结果,是从云髻山的西边转到了南边,到了云髻山景区门口。和景区挨着的,是温泉度假村。
我要告诉你,千米山活动的召集贴中,凡是有泡温泉之类带诱惑的言辞,99%是画饼,另外的1%则是传说。
雷胖子和光远装摸做样地进去问价钱,其他凡是手机中装有GPS的队员,就扎堆在一边看云髻山的地形图和轨迹。
胖子和光远很快就回来了,什么价钱云云,都是些不着边的托词。一班闲人驱车一夜跑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听野驴介绍自己“性感的汗毛”,也不会在乎门票是二十还是三十。
后面的事不用说也能明白,温泉度假村是有路上山的,有图有轨迹。因此从山的西边转到南边的真正目的只有一个,拖一拖时间,换一个方向打上山的主意。
虽然下着雨,呆在这个度假村也忒没劲了,于是我打算上山。匆忙整理了一下背包,快干裤加军胶明摆着当落汤鸡,漏登山鞋加开胶的雪套也是落汤鸡,我选择了后者,不同的是回来后,登山鞋的重量从3斤变成了4斤。
出发时是小雨。开头的一段山路较平缓,但前、后队一度走岔。后队经过一个加工茶叶的棚子,工人正在炒茶,每斤750元,不是我等能享用的。队伍重新合并后开始向北爬坡,一个很长的一直到1200米海拔左右的大坡,坡度较大。人开始爬坡的时候,雨也开始变大,四下里一片朦胧没有什么景色可言,在接下来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除了闷着头不停地爬,就只有两三次短暂地等待后队。
在1000米海拔附近雾气短暂地散去,前方巨大岩石山体的侧面(回来看看地图,应该是次峰)展现出来,巍巍壮观,倘若企图攀爬,则只能是绝路。山路开始在巨大的岩石山体后的缝隙中绕行,看不清地势也搞不清方向。等到了海拔1200米左右,刚才看到的岩石山头已经与我们平齐。这里应该是主峰和次峰之间的鞍部,风不小,气温也低。身上早已经满是汗水加雨水,思考了一下,把唯一一件干的衣服——冲锋衣加在湿漉漉的快干衣之外(后来想想是个错误)。
绕行一阵,又开始爬坡,一段很陡的坡,起始就是一块两、三米高的岩石。
这是上主峰的路,要爬大石头了。一旁的雷胖子拿着GPS说。
要登顶?我问。
是的。雷胖子答。
我一惊。全程穿越没有回撤路段?我又问。
没有回撤路段。雷胖子答。
我想起上山途中光远说的话,想起召集帖上云髻山巨石形成的山顶,脑袋“嗡”地一下,人就呆若木鸡了。
在路上的时候,光远说他来过云髻山,但没有登顶,因为山顶是巨石,他估计有三十多米高。现在我们不但要登顶还要穿越,我哪有能耐登顶,这不是玩命吗?
出发前我想看看帖子中的轨迹,但下载的轨迹却是一堆乱码。倘若我看过轨迹,或许能知道山顶这一段其实并不太陡。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疯了?雷胖子看着我问。
我可不敢爬了!我绝望地看看后面的野驴,连眼前的这块石头都想放弃了。野驴用悲怜的目光看着我,只有先上去啦,不然你说怎么办?
爬上这快石头并不难,但后面的路,那些个要爬的“大石头”将是怎样的情形?问胖子,但他说,这你不要问我!
KAO。
很快到了坡顶,光远很肯定地说,上次我就是到了这里而没有上顶!
山顶在左手,一片黑黝黝的巨石阵,在雨雾和大风中,如魑魅魍魉。
前队向山顶而去。如果真要翻过山顶穿越,那我今晚只能是躺在山崖下了。所幸前队很快返了回来,并不需要翻越山顶,成熟的路在右手方向。
KAO——S胖子。
沿路往下走了二、三十米,蓝六高喊着要吃饭。风夹着雨,大家就站在路中,胡乱地啃各自的路餐,时间是十二点半。我啃了一个馕,喝了几口水,重新系了一下鞋带,队伍就重新出发了。
下山的路通往景区,沿路都有标记,有相当长的路段比较陡,但所幸不算太滑。在600米左右的位置,穿过一个大石缝后,出现了石阶路,从这里应该就算进入景区了。
景区风景平平,沿途没有游人,设施里也没有一个管理或服务人员,整个景区完全就是一个废墟。大家好歹找了一个瀑布,合了几张影。瀑布上有石刻“新丰江源头”,现代石刻中,“品像”能好到如此地步的——我估计这石刻能留世300年——真是少见又少见。
黄师傅已经到了景区门外,雨菡进到景区里接应我们。我们鱼贯出门,一边的门房里有人张望,但没有人理睬我们。
大家就在景区大门口更换衣服。雷胖子低着头,边脱裤子边朗诵道:我脱,或是不脱,JB都在这里,neither longer nor shorter。朗诵充分彰显了他的才华,众人一起捧场,轰笑不止。
我没有衣服可换,只能将湿透的快干衣脱掉,留一件短袖的排汗衣。所幸还有一双军胶,能将灌满了水沉重而吱吱作响的登山鞋换掉。
晚餐在泰美路边的牛记餐厅,柜台后挂着“诚信商家”的牌子。菜很实在,分量很足,价格也算公道,只是有几道所点的菜没有。我带了瓶荔枝酒,但没有人喝。大家都喝野驴从香港买回来的汾酒。那酒的味道我熟悉但并不很喜欢,而山西的水污染我是曾见过的,我喝自带的荔枝酒。
吃完饭才六点半钟,以为八点可以回到深圳,但龙岗附近的一起车祸造成了近一小时的堵车。车在逐渐变得昏暗的道路上奔驰,灌了几瓶啤酒的孤岛再次高声倾诉他头上FZG的帽子是多么地冤,雷胖子接着坦诚自己才是丛林当之无愧的FZG。当老更自称“老了”,郎中也自称“不行了”的时候(两年前郎中的敦敦教导还在耳边:男人任何时候都不可以说自己不行了),我则在想已经开了头的《土鳖扛铁牛》。
上次写完那篇《铁牛扛土鳖》,我就知道我一定还会写一篇《土鳖扛铁牛》,但不知道会写成今天的样子。《土鳖扛铁牛》并不是为雷胖子而写,而是为自己与千米山的告别而写。
人要能知进退,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熬得过时间。
再见,千米山——
2012-4-9稿
2012-4-10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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