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个夜晚,鮜门码头没有什么风,只有空调的丝丝凉气,掠过各人的头皮。
一瓶进口红酒,一瓶自酿荔枝酒,一瓶酒鬼酒,还有一瓶浏阳河。和尚的左右,围着五个徐姐,五位酒仙。
菜上得很快,而酒娘将酒一开,气氛立刻就活跃了起来。
话头是从H姐开始。对和尚的看法有一点改变,是由于H姐的缘故。以为H姐那样的人,是他所无法赏析的,却居然也有了渊源,令我不得不刮目。以往和尚留在我镜头中的影像,虽只有九牛一毛,但有马脚若干。这一回是开门见山地问,但和尚却谨慎地很。倘若他随意说去,或许我今天已经忘了H姐,但和尚偏就严防死守,倒让我觉得里面或许有些故事了。
故事是他人的,和我没什么关系,只有餐桌上的故事,与我有关。
既然“娘”不中听,“姐”也不中听,那只剩“妹”了。妹头,最是喜欢帅哥的,估计这喜欢,会一直维持到牙掉光了为止。她左手宏哥,右手和尚,但酒却没有放开了喝,唯一合理的理由,是没有帅哥斟酒。但她喝得依旧努力,因为酒也是她喜欢的。
和尚点菜是好手,但对近海的海鲜,我没有兴趣。和尚是放开了喝的,因为他的旁边是酒娘。酒娘不断地斟,他就不断地喝,边喝边借机一会在酒娘头上摸一下,一会又在身上摸一下,酒娘也不追究,随他揩油。
酒娘的旁边是酒仙,每次酒娘给她倒酒,她就张着嘴,笑着看着酒杯里的酒渐渐高涨,然后举杯,和这位或那位一碰,杯子重新见底。她上桌前的那副憔悴面容,随着一杯杯的酒下肚,便开始显现灿烂的容光,她的容光,直到第二天依然灿烂。
徐姐喝了酒,才会有异样的风采,我于是喜欢喝酒徐姐的摸样。
酒仙的旁边是是酒胆,酒胆敢喝,但似乎喝得不多,或许是因为酒的档次不高。
我以为那瓶浏阳河就很有问题,不排除是假酒的可能。浏阳河是番妹带的,番妹说,那酒是人送的,于是更遭众人的鄙视。妹头让番妹下次带瓶金门高粱,我就说,金门那里能产什么高粱,还是带瓶88坑道吧,感觉一下当年“国军”躲在坑道里,炮弹在头顶炸响时的滋味。
我这么说,番妹就朝我翻白眼,放狠地说,我今天特意穿了件绿T恤给你看。我看她的“绿”T恤,绿不绿,黄不黄,最多可以称为草黄。她以为得意,我却好笑。
番妹旁边是酒样,手边的酒杯基本是做样子的,但凡有人上门叫板,就端起来应酬一下。酒样很久没有出来活动了,据说只是每周爬爬南山,对于早年千米山的常客,那种感觉只能是憋屈。憋屈的酒样开始点烟抽,不但她抽,各路酒妹都抽,当她们一起点上细细的卷烟时,场面蔚为壮观。
徐姐抽了烟,才会显露出别于常态的风情,我于是喜欢听抽烟的徐姐讲故事。
酒一瓶接着一瓶地喝,喝完了,餐桌上却始终没有故事。
出了餐厅,鮜门的码头边,也依旧没有风。
(二)
如果说2011丛林的惊天大事件发生在ABC大环线的话,2012年丛林的惊天大事件则发生在羊蹄岭。
宏哥当前锋了!你不信,我也不信。可宏哥有图有真相地当了前锋。
从圣佛庵起步的时候,宏哥是在后队中。我本没打算上山,可看到连宏哥都背着小包动身了,我就有点惭愧,于是临时决定跟上。
用现在的眼光看,连接两县的羊蹄岭古道只能算作“省道”,但它修建得不错,保存得也很好,平缓的路段铺的是鹅卵石,上下坡则用条石砌成台阶。林子中很湿闷,坡虽不高但走得人汗流浃背。我以为宏哥一时三刻就会下撤,但她的前后都是MM,MM们能对宏哥产生什么奇迹,只是到了羊蹄岭才见分晓,宏哥不但没有说下撤,反而跑到了前队。
我也有心为发飙的宏哥再添一把火,就说八年前千米山时期的宏哥又回来了,等宏哥记起黄牛石那档子事,我就赶紧接着说书上有黄牛石的合影。宏哥一听,将腿一拍,说还上书了啊,精神一抖擞,一拧身人就没影了。
在桑JJ的带领下,宏哥都历史性地作了前锋,而丛林的千米山,多少年了,还得倚仗退了休的郎中和即将退休的老更。千米山在衰落,衰落的千米山除了直攻,所有早先的内涵,就只剩下了它的精神。
现存的羊蹄岭古道不长,从圣佛庵到平安洞水库,直线距离或许只有四公里,摸约走了两个小时,中午时分到了水库的坝上。
我没有带路餐,就吃了上路前分的两个橙子。天气不错,没有雨,也没有阳光。说的是来吹风,好歹也要装个吹风的样子,于是MM们就脱了袜子。时代不同了,过去女人的脚是不能让人随便看的,现在露得到处都是,不看都不行。当我认真去看的时候,发现露出来的脚不但都贼长,脚型还忒难看,于是赶紧转了头,去看在坝上下鱼网的渔人。
渔人下了水,穿着裤头在扑腾。桑JJ见了,就执意要过去看。旁边的MM就说,人家没穿衣服呢,桑JJ不听,和尚于是就有了点酸意,说人家或许把裤头也脱了呢。
众人大笑,桑JJ装着耳朵不好使,依旧跑了过去。众人感到无聊,起身就往回走,只有康康一人,不离不弃地看着桑JJ的包。
在坝上吹风的时候,大家的闲情逸致似乎也被吹走了,从平安洞水库到泗马岭有土公路,大家走得很默然,一路背着单反的梦游也很少再把单反从包里拿出来。刚上路的时候,她的劲头可是不小,见到人头就按快门。我因为成了大师,就受了点特别的照顾,被按了好几下,从此找到了作为大师的感觉,初步学会了在镜头前露齿微笑,作满脸都是学识的表情。
公路是盘山路,七拐八拐地让人不爽,于是当我们发现公路边还有古道的时候,就一头又钻进了古道。古道是直下泗马岭水库的,路虽不好走,但极其便捷。
等我们下到水库边,看见黄师傅已将车子开到了坝上,相距不过十多公尺。黄师傅对“路感”的领悟真不是一般。
三点钟,等我们开始返程的时候,突起的大雨夹着风,开始在车后追逐我们。
(三)
年初的时候,我们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回没有黄师傅的丛林活动。那是一种失落,甚至夹杂着诚惶诚恐。黄师傅,已经成为丛林能够经常改变活动的关键人物。
今天,他为桑烟领队的活动开车,有了难得的一次轻松。因为路途不算远,无须整夜连续驾驶。能够出城,和一拨无拘束的山友在一起过个周末,他的心情是愉快的。
晚上到了鮜门,宵夜的时候,桑烟给黄师傅倒了杯酒,他破天荒地接受了。这让人感慨。这么多年来,一直以为黄师傅不喝酒,其实却是不然,他会喝,只是不能喝,因为每次活动都是任重而道远。而我们,恐怕很难充分地体谅黄师傅呢。
次日早餐在利鹏旅馆的对面,一家街头的小排档。一位顾客与老板娘起了争执:昨天我在这里吃只要五块,今天怎么成了十块?!老板娘已经到了徐娘加徐娘的年纪,但老而横,一口咬定是昨天少算了。
我们要了六碗混沌面,店主端上来七碗。赶紧喊黄师傅下来。吃过饭就起了雨,不急不慌地将车开到圣佛庵,桑烟分了橙子,大家就上了路。黄师傅和雨菡跟在后面,送了大家一程又一程。回来转过圣佛庵,黄师傅收拾车子,雨菡就在河边吹风。
除了一包瓜子和留下的一盒奇异果,车上再没有吃的东西。中午的时候,我告雨菡说,我们到了水库,返程没有这么快,她可以和黄师傅去赤石镇吃午饭。雨菡问黄师傅,黄师傅说是不饿,于是将瓜子分了,两人边嗑瓜子边聊天。黄师傅有两个小孩,都很争气地在南昌上大学,黄师傅任劳任怨的回报,或许就是孩子们明天的光明。
等到确定了返回的路线,黄师傅就开始将车向鮜门方向开,到了鮜门,就开始沿路打听鮜门水库的位置——黄师傅也是人,每次为了到达预定的位置,他也要进行努力和付出——经过一次错过折返,接近了鮜门水库,那时我们正在下山的古道上,我告诉雨菡说我们能看见大海,黄师傅据此准确地判断出我们可能的下山位置,并将车几乎开到了我们的脚下。
等黄师傅吃上那一天的第二餐时,距离早餐的时间,已经过了九个小时。
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人想过要为黄师傅单独写点什么。
(四)
桑烟惦着我的面条,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出发前我告诉她,如果她想吃,就带两斤面粉,而我就带上擀面杖。
对惦记上的事,桑烟绝对是一个执着的人。从鮜门回来,桑烟就想着如何将面条落实到肚里。于是在葵冲下了高速,左拐右转了十来分钟,进了一个占地很大的农家乐。依旧是和尚点菜,而我的任务就是擀面。擀面不稀奇,稀奇地是在瓷砖上擀。我只能加倍了小心,将面和得极硬,醒的时间够长。
擀好了面,回到坡上敞开式的大餐厅里,大家已经围坐成了一圈。我取了相机,换上了梦游的感动红圈镜头,照了几张照片作比对,回来细细地看,实在没觉得24-105的红圈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菜上来了。对遍地的所谓“农家”乐,我是向来不相信的,面对满桌的菜,眼光只盯着苋菜和红薯叶。问先土黄,再深蓝,现在已经变成鲜红的纳西,在“党国”那边上饭馆是不是也这样啊?她说也是一样啊,但紧跟着又加了一句,我在这边已经呆了二十年,那边已经不清楚了。于是纳西给我的印象就只剩下了一点:会投篮的会计。
面条要自己去煮,没人挪身。多亏宏哥再次挺身而出,煮回了一大锅的面条,还很聪明地在面中加了一把苋菜。
和尚要了一小瓶二锅头,但只有康康和桑烟作陪,人心已经散了。散了人心的食客吃光了面条,拍了拍挺起的肚皮,起身回深圳去了。
连人都散了的时候,只有我还记得,有一篇作业还要完成。作业的标题是写到这里才最后确定的:那一天,陪着徐姐一起吹风。其实,写作业的这一天还是没有风,只有空调吹出的丝丝凉气,掠过端坐在电脑前的我。
2012-5-31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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