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始终不曾自由飞翔过的翅膀/在暮色中不安地颤动/直指我心。
----席慕蓉
起点:宝安中心广场;
终点:宝安中心广场;
行走路线:最美宝安绿道;
行程:一百华里;
时间:2015年5月31日
性质:公益活动。
一根钓竿就像一棵大树上抽出的一根枝条,漫不经心而又顺理成章地伸到你面前。没有协商,也不带半点强制;不取宠,不邀约;不承诺,更不会蛊惑。用时下流行的话说,爱来不来!可截止报名系统关闭之日,上钩者总共两千七百七十人,直抵三千大关!
丛林领队“天天快乐”五月三十日晚转发的帖子,也很值得玩味——
明天天气25—30度,局部有雨,请做好防雨防晒的准备。每十公里有一个补水点,所能提供的水,无法满足要求,建议每人备用500毫升的水一支。因路况不详,途中补水点存在不确定性,请自备现金少许,途经小卖部,适时补充。
不隐、不瞒;不欺、不诈;该说的、不该说的,一并说与你听。即使不敏感,也能读出弦外之音:徒步有风险,选择需谨慎!明知山有虎,愿望虎山行的,必当寥寥。
五月三十一日,是星期天。清晨,诺大的深圳尚未从熟睡中探出头来,太阳就已经高调亮相,光线强烈到如同根根利箭。宝安区中心的海滨广场,却无视此刻的沧海桑田:近三千人兵分几路,排着长长的、游龙似的队伍,在炽热的阳光下,沉缓而有序地向签到处挪移,人人满头大汗,个个喜形于色。
听:一晨练的老者与立于队尾的年轻人的闲聊——
——类似马拉松大赛,赢了可以拿大奖吗?
——不设奖的,大爷!
——纪念品也没有?
——小玩意而已!
——那还来吃这苦头?”
——好玩啊!
谈话嘎然而止,老人一脸疑惑,年轻人脸上满是笑意。
(二)
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我就是/那一只不再躲闪的白鸟/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怀
-------席慕蓉
《双城记》里有这样一段话::“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在直登天堂,人们正在直下地狱。”
这是狄更斯的时代,也是正用一双无形的、荒谬的手,撕扯你我生命的我们的时代。林仕荣说:“我们对生活的环境有着刻骨铭心的无能为力。”是的,暴食、贪婪、懒惰、淫欲、傲慢、嫉妒、暴怒,我们曾像躲避着瘟疫一样,抵御着它们对灵魂的肆虐。可如今,它们与我们如影相随,我们甚至连察觉的能力都已丧失殆尽。曾经拥抱过我们的天赋、好奇心、直觉;纯真、质朴和温情;无畏、责任心与忠诚;青春、勇气与激情;生命的蓬勃、旺盛与强大;浪漫气质与英雄气概,这一切的一切,都已咆哮着离开!即使坐在自家的泰坦尼克号或者豪华的专机里,我们内心的猥琐、精神的坍塌、人格的沦陷、尊严的缺失,就像光天化日之下一堆乱石,找不到东西可以遮挡、掩饰。
在这个物质极其富有的年代,金钱拓展出的空间,像盘古开出的天地一样广阔。我们几乎可以上到九天揽月,下到五洋捉鳖!满地的黄金像满地的月光,让你夜不能眠。生命的每一次呼吸,都有数不清欲望在扑腾。加薪、升值、舒适的居室、烫金的名片,我们一样都不肯放过。生命是一个高明的化妆师打造出的脸庞,华丽诡异,却没有一丝生机。“我们沉浸在其中-----如果所我们对它既不能忍受,同时又与它相处得不错,你会理解我的意思吗?”萨特如是说。我们与萨特同病相怜!
人的本质,本是无穷缤纷的,唯有真的、善的、美的,才值得孤注一掷、穷其一生追寻。给理想一点时间,像夸父追日一样,果敢、决绝地追寻人性的光辉,这才是生命的本质。可我们却沉溺于物质与金钱的泥沼,心甘情愿被玩耍、戏弄和奴役!人的尊严、生命的重心、精神的支点,它们都藏在哪里,隐于何处?
(三)
我如金匠/日夜捶击敲打/只为把痛苦延展成薄如蝉翼的金饰。
------席慕蓉
柴静说:“历史就是这样创造的,就是千千万万个普通人,有一天他们会说不,我不满意,我不想等待,我不再推诿,我要站出来做点什么。我要做的事,就在此时,就在此刻,就在此地,就在此生。”
我不敢把五月三十一日抑或其他任何一个日子的徒步,贸然归于柴静的“站出来做点什么。”类似百里行的,在完全无视胜负、强弱、先行者与后来人;也不管得失、成败、投机与笃行情况下的振臂一呼,居然还能应者云集,这不能不说是对唯利是图的价值取向的一种颠覆,也是对精神贫困时代的一次反判。这些在烈日下、雷雨中了无杂念、拼命暴走的人们,他们所做的事,的确能让人触到生命的蓬勃与饱满,人生的丰满与宁静以及活着的愉悦与幸福。
一位哲人说:“绝大多数的生命潜能有太多未被发现和运用,由于环境的逼迫、利益的驱使和自身的懒惰,人们往往过早地定型了,把偶然形成的一条窄缝当成了自己的生命之路。”
哲学家的结论也许来自书斋,而在路上的人,却是咬着牙、忍者痛,用好几个趾甲缺席的双脚一步一步,艰难地测量出来的。友人们在追溯百公里徒步体验时,最让人震惊的不是徒步所遭遇的怪奇玮丽,而是这样一个有着惊人相似的感受:所有人行至七十公里处,都会强烈地感觉自己已经触到了生命体能所能承受的极限,即使往前移动半步,都可能轰然倒地长卧不起!可终点的诱惑是如此巨大,一旦他们不肯屈服,顽强地往前走,他们竟然还能以冲刺的速度,跑完剩下的旅程。九死一生逼出的极致,连他们自己都震惊!这些人中,有好些居然是国际马拉松赛中的佼佼者。他们以蝼蚁横过海洋的决心,盗火者万劫不复的斗志,在道旁、溪涧、山巅、丛林、险滩、湿地,捡拾人性的信心,重塑生命的尊严!他们走成了一片圣洁的丛林,把我们从“有所在”的物欲中解救出来,让我们的灵魂在“无所在”的林间,像一朵小花、一阵清风、一丝薄雾、一湾淡水一样轻盈、自在!
后记:弱水三千,我只有能力取到一瓢来饮!感谢丛林,能与大家结伴,幸甚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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