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从米空村到日东
10月3日吃过早饭，我们告别阿郑的父母和弟妹，从米空村开始新的征程。我们随阿郑、果布刺里走向那拉山谷。还未走进山谷，那如闷雷声响的山谷溪水声远远地撞击着我的耳膜。咆哮的溪水在山石间逶迤穿行，不停地向前歌唱奔涌，不时溅起一簇簇耀眼的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偶尔也映出一道道美丽的彩虹。山谷溪水让人感到一种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精神。
秋风摇曳着无数飘零的黄叶，引我漫步走入这莽莽山林之中。走进清冷的森林里，深浅不一的黄叶飘然翩飞在空中，如同精灵般在随风舞蹈，悄然栖息在地上。古道两旁林木苍翠，古树参天，阳光从树梢尖上照射下来，仿佛无数把亮闪的利剑斜插地面。林中的寒气袭人，虽是一路爬坡赶路，但全身就是不出汗。
那拉山谷是个狭长山谷，山风吹来，林涛在山谷中阵阵回荡，令人思绪升腾翱翔。进入充满绿色的山谷几乎无法辨别方位，好在驿道清晰可辨。受到千百年雨雪风霜的洗染和浸润，还有骡马排泄的尿和粪便，整个古驿道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马尿骚异味。在来往马帮不断地践踏下，整个道路泥泞黝黑肥沃，仿佛像烂水田一样，马帮与行人在上面行走异常艰难。
随着海拔高度逐渐上升，人开始感到呼吸困难，头脑涨疼。很明显，我自己已经出现高原反应。上到那拉山顶已是下午5点半，我们整整走了7个小时。在那拉山顶上，看到远处巨大黑色的山体，还有乌云笼罩下呈现出黝黑色的森林植被，令人异常震慑和恐惧。我们一刻也不敢停留，立即向山下赶去。因为进入秋冬季节，白昼日照时间很短，若不尽快下山，恐怕就找不到露宿的地方。
漫山遍野的红叶尽情展示秋色的到来。下山的途中，不少被霜露打过的红叶树在万绿丛中显得异常艳丽。那拉山的秋色，虽没有二月花那样红，少了些似火的热情，却也多了一份从容和闲雅。
快要到山脚时，走在前面的马匹突然受惊撂起蹶子，险些将行李驮摔落，原来驮马受到马蜂的袭击。阿郑立即要我们绕道避开马蜂窝而行。到了山脚已是傍晚7点，天色渐黑。阿郑等人卸驮放养辛苦了一天的骡马，我们则立即搭帐篷生火煮东西吃。
那拉山脚的夜晚异常漆黑，天空没有一丝的星光。雨水夹杂着雪粒淅沥沥地打在帐篷顶上，阿郑与几个马夫在一颗较大的松树旁围着篝火而眠，他们仅用白色塑料布覆盖在自己的身上。酸辣汤与孙薇同睡一个帐篷，而我则独自蜷缩在自己的帐篷里，躺卧在睡袋里体味着徒步带来的快乐与艰辛，静听着外面轰响的溪水声和阿郑几个人的说话声。涓涓流淌的溪流，风中摇曳的绿叶，皆是心情的点滴。生命如雪，看似美丽圣洁，但更多的时候，你得承受随之而来的寒冷与风霜，无论快乐也好，寂寞也罢，独自咀嚼个中的滋味。我把头灯和匕首分别搁置在身边两旁，随时准备应付不测。
第二天吃完早餐，我们开始向齐马拉山口进发。早上天气很好，天色晴朗，视线清晰，沿途所看到的景色也很美。许多冷杉的树枝上挂满松绒，还有许多低矮的高山杜鹃花树，漫山一簇簇的红叶和不知名的有色植物，甚是夺目。 随着海拔的升高，天气和能见度愈加不好。将要到达齐马拉山顶时，就看到远处覆盖有冰雪的黑色山体被云雾笼罩。一阵寒风袭来，夹杂着雪花的秋雨肆虐扑打着全身，即使穿着雨衣也无济于事。加之高山反应，我们每个人都举步惟艰，每走几步就停歇下来，整个身体就靠着手杖支撑住，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洁白轻盈的雪花漫天飞舞，纷纷落落飘洒在身上和路面，我全身上下和相机包早已被雪雨水淋湿，只得顶着风雪赶路，而阿郑与马帮早已超越我们走在前面。置身漫天雪花中，有种融进冰雪的怀抱，走进另一个世界的感觉。尽管雪是那么酷冷，但确有一种被抚摸、被温暖的感觉。
齐马拉山口是个寸草不长、到处是风化岩石的山丫口。当北京MM孙薇艰难地登上海拔4650米最高处时，我用尽全身的气力对她说：“孙薇，你是好样的!”我们俩人都眼含热泪，激动不已，久久抱在一起。这位看似柔弱的北京MM，竟然在雪雨中能艰难登上山顶，令人敬佩不已。在这恶劣多边的自然环境里，在携手同行的日子里，我们彼此间相互的鼓励是多麽的重要啊！
山顶上狂风大作、雪花纷飞。雨雪在狂风的助威下尽情肆虐。我们随便照了两张像后，便翻过山丫口，顺着陡峭、沿途堆满大小不一的花岗岩石碎石山道，深一脚浅一脚下山追赶马帮。绵延的山道就像一条细线蜿蜒曲折地向下延伸。下山的路被汇集成的黄泥水冲刷浸泡显得很湿滑，身体几乎无法控制，我们只好就势冲下山去。两个膝盖因下山时严重受到冲击，异常酸痛。北京MM孙薇走不动了，落在最后面。
秋雨依然不停地在下，这秋雨冰凉彻骨，它尽情地挥洒把群山的葱茏洗涤得愈加苍翠欲滴。除了冷杉以外，灌木林的许多枝头渐渐转黄变红。经过这场秋雨的洗染后，已变成红色，却没有凋零落叶之意，仍昂然挂在枝头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万绿丛中的点点枫叶红得如此鲜艳美丽，红得如此热烈。看到她，原本因雨雪打湿的衣服而带来的丝丝凉意，便被这暖融融的红色消释而尽了。本来已冷得牙关微微打战，一看到枫叶，浑身顿生暖意，另有一番景象，它如丝如镂。 下到山谷，雨水逐渐消停， 秋雨后的山野别有一番情趣和风味 ，在山坳远处的岩石、林海山峦中升腾起一缕缕轻柔白色的雾漫，巍峨的峰峦叠嶂逐渐显露出来。我对着山谷大叫一声，那一呼百应的回音令我找回自己的自信和勇气。
此时已是下午2点多，我们还没吃中午饭，早已饥饿难耐。阿郑提议到山下藏民家休息吃点酥油茶。于是，我们快步下山，走进一家藏民的木楞房烤火，讨要了一壶酥油茶吃了点饼干和朱古力糖，又继续赶路。
我们沿着黝黑泥泞的古道朝山下走去。当艰难地走到日东河边一个大石崖旁的木楞房时，已是下午5点多了。我们的衣服全部湿透，打开背囊发现里面部份衣服也被雨水淋湿。我们要求赶到日东兵站过夜，可阿郑与其他马夫决定在此宿营，说日东没有草场可供马吃。我们无法说服阿郑他们，于是我们三人决定还是赶到日东兵站，待次日阿郑等人赶到日东再与我们汇合。酸辣汤要我们每人将换洗的衣服、睡袋和睡垫集中，由他一人负责背。没走多远，恰好碰到三个回泽面村的藏民老乡，我们出资30元请其中一位年纪稍大的藏民老乡带路并帮北京MM孙薇背包，便马不停蹄地往日东赶去。
阿郑说到日东就1个小时的路程，可我们当晚走了两个多小时仍没走到。我们决没有料想到进村的道路泥泞得就像走进沼泽地里似的，到处是稀汤汤的烂路。我们借助微弱的头灯光亮，在藏民老乡热情的带领下，终于在晚上8点多赶到兵站。
满以为兵站的子弟兵会热情接待我们，哪知兵站的副连长说接到上级的命令，国庆期间一律不得接待外来人员，要我们住到藏民老乡家里！我们三人听了很是沮丧，摸黑拼命赶路，好不容易赶到日东，以为亲人解放军会热情接待我们，以为到了兵站就有热饭吃、有热水澡洗，以洗去这几天来满身的风尘与龌龊。北京MM孙薇听到不给住宿还要检查我们的证件时，竟在气头上强词夺理说：“你们有什麽资格检查我们的证件？”这时一位肩扛一杠两星的中尉王参谋大声喝道“别忘了，这里是边境线！我们不但可以检查你的证件，我们还可以拘留你们！把你们的证件拿出来！”真是秀才遇到兵， 有理讲不清！眼看冲突即起，酸辣汤连忙解围说“既然不行就算了，我们就住老乡家吧！”酸辣汤见王参谋是四川老乡，上前用家乡话与他套近乎。这时，恰好一群藏民蜂拥到兵站医务室看病取药打电话，我们疑惑藏民怎麽可以来这里打电话呢？王参谋解释说：“察隅县电信局给兵站架设了卫星电话，藏民是免费的，你们也可以打电话回家！”我们一听，既然不便住宿，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也好！先是孙薇给北京的男朋友打电话，接着酸辣汤打电话给她新婚的妻子报平安，最后轮到我打，拨通深圳家里的电话，正好内人接听。她听到我熟悉的声音很激动，“你们还活着？失踪了那麽多天，还以为你们路上遭劫了！”我解释说自离开丙中洛后就进入电信网络盲区，无法与外界联系。我告诉她有解放军在，请放心。我们三人很感谢王参谋和兵站免费提供卫星电话给我们向家里人报平安。
打完电话，我们迈着沉重的步履离开兵站，到距兵站最近的藏民家求宿。这家藏民只有两兄弟在家，两人的老婆孩子都不在家，都去了泽龙牧场。他们很友善，当晚接纳了我们。我们立即把身上的湿衣服和登山鞋脱下来烘烤，吃完康师傅方便面后，便与藏民两兄弟一同睡在火塘边。
在日东藏民家歇息的当晚，夜雨下了整晚。天亮时，雨水依然下个没完，丝毫没有停的迹象。我们在藏民家吃完早餐后，就开始翘首盼望着阿郑与果布刺里赶着驮马到来。而藏民两兄弟则因急着要赶往泽龙牧场与妻儿团聚，一再催问我们何时出发。到了10时半，他实在等得不耐烦了，就下逐客令把我们轰出门，要我们把行李搬到门口。他自己忙着捆绑马驮，去泽龙牧场去探望好一段时间未见面的妻儿。 我们只好在他家门外的屋檐下站立着，不时走出去看进村的路上是否有阿郑与驮马的影子。中午时辰，阿郑与果布刺里赶着马匹终于在雨中出现。他们俩没有穿雨衣、也没打把伞，全身湿透，头上与身上不时冒着热气。看到此情此景，我们有些无奈和激动。阿郑提议说，今天雨水不停，干脆在日东再歇休整一晚，明天再赶路。看到阿郑与果布刺里的狼狈样，我们心里很过意不去，就同意他的提议，就到兵站上面路边的另一家藏民家求住。 我们寄宿的藏民家仅有老阿妈在家，他的老伴儿在一年前过逝，儿女都长大外出，就她一人留守在家。我们进她家住宿时，要求我们每人给钱10元，我们除了照付三人的住宿费，还给了一些糖果给她吃，她感到很高兴。兴奋之余，这位老阿妈会做出些令人不解的举动，她会突然抓起阿郑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当时我们不解。后问果布刺里才得知，老阿妈希望阿郑抚摩她的乳房，我们听罢感到很诧异。不过，还有更多的事情令我们吃惊。村里一位年青体壮的哑巴频繁出入老阿妈家里，与老阿妈显得异常亲密。老阿妈叫他出去抱柴火、挖土豆、提水等活，他总是乐颠颠地去干。每干完活，老阿妈都会与他有很亲密的举动。我们不解其中原因，就问阿郑为什麽这个哑巴会对老阿妈那麽好？那麽言听计从？阿郑用手势做了一个男女交媾的动作用藏语说他们两个有“dei、dei ”行为。哦，原来是这样，我们不禁一阵好笑。
卸下行李、安顿好马匹，为了改善伙食，我到兵站商谈吃饭事宜，希望炊事班的同志多做3份饭菜。没想到连长和王参谋并没有因前晚的不快而记恨我们，相反很爽快答应了我们的要求。连长还特地吩咐炊事班的几位战士要把菜做得可口些。
说实在，我们从察瓦龙米空村出发后，一路上就靠芝麻糊、朱古力糖和康师傅方便面充饥填肚子，除吃了几个罐头外，蔬菜和鲜肉类几乎没沾过。王参谋热情邀我们到他的房间坐。中午，炊事班的战士把热气腾腾的四菜一汤端上来，我们三人心里倍感温暖和感激。吃完饭，几个战士很仔细向我们询问路上的一些趣事和有关深圳方面的事情，王参谋则把在边防线上的奇闻趣事讲给我们听。
吃罢饭，我们希望能为战士拍摄几张照片，王参谋连忙摆手说“这里是军事禁区，上级不准随便给外人拍照！”我们只好作罢。兵站大院内有一条大狼狗，它对前来兵站打电话取药的藏民老乡挺凶，又咬又吠，而它对我们却非常友好，见到就拼命摇尾巴。战士告诉我说，这条狗刚生下5条小狗崽。我听了不禁一阵心喜，连忙问“在哪儿？”战士立刻带我去看那几只小狗。小狗的窝就在兵站伙房隔壁的柴房门口。打开门一看，5只毛绒绒的灰黑色相间的小狗狗可爱极了，它们几个相互依偎、挤在一堆蒙头睡觉呢！
晚上，我与阿郑同睡在火塘边，而酸辣汤与孙薇两人睡不惯，在火塘边搭帐篷。老阿妈则上自己的床睡觉。一切都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我第一个出去刷牙洗脸，天边大白，久违、晴朗的天空下，山峰覆盖着皑皑白雪；远处的村庄依稀可见，炊烟袅袅，白色的雾气缓缓升腾。整个日东村阡陌纵横，鸡鸣狗吠，好一幅美丽的田园牧歌！我赶紧进屋抓起数码相机把这难得一见的晨景拍下来。吃罢早饭收拾好行装，阿郑与果布刺里忙着捆马驮。我急忙跑到兵站医务室叫醒军医，给我一点备用的感冒止痛片，以便在路上服用（回到家才知自己的药品竟遗忘在家中）。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7-20 21:57:37编辑过] | 
发表于 2005-5-28 18:5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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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找机会一定去
发表于 2005-7-21 01:17: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