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帐篷里钻出来,已是上午11点多钟。天色有些阴沉,大风中飘着几丝雪花。今天的拉练是从5500多米的C1营地到6250米的C2营地。
穿上笨重的高山靴,套紧宽大的踏雪板,再把装有睡袋、羽绒衣、防潮垫、食物和水的冲顶包甩到肩上后,我夹在队伍中间一步一步地默默前行。
一星期前,当汽车拉着我们沉重的行李到达喀什地区204地域时,一下车,眼前出现一座沟壑纵横的大雪山,破帽子指着说,这就是慕士塔格峰。我心中顿生一种失望的情绪:比起去年未登顶的希夏邦马峰,她似乎没那么雄伟挺拔!徒步到4400米的大本营后,总领队侍海峰见大家浮躁,一再大声嚷嚷:千万不要小视这座雪山,她曾是中国登山队的训练基地……
已晒成非洲人似的协作阿旺,在前面迈着沉稳缓慢的脚步带路,习习、小莉两位猛女紧跟其后。横切过一段冰川,前面是望不到尽头的令人崩溃的大雪坡。大约到达6000米高度时,我感到呼吸越来越急促,回头瞧见矮马也是痛苦不堪的神情。休息时,我要阿旺测血氧,数据显示果不出所料,血氧含量67%,心跳90次/分钟,与去年达到希峰同样高度时相差无几。
不知不觉我和矮马落在了最后。身体不争气又大内急,管它三七二十一,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地顶风解决燃眉之急。艰难地爬过几个坡后,听见前面小莉喊:“小萝,加油!”咳,想当初刚上C1营地拉练时,我紧跟阿旺走在前头,让后面的队员折腾得唧唧歪歪,休息时我还高歌《青藏高原》呢。回大本营后,大家要求我下次一定要走在最后,没想到这次一上6000米我真的成为收尾了!
早就听说,攀登墓士塔格虽难度不大,但很折磨人,此话不假。我每走十五步至二十步,就要停下来大口喘气。下午6点左右,几乎绝望中终于看见营地帐篷了,我长嘘了一口气,虽然近在数十米,大家都似太空漫步般缓缓移向目标。
一头扎进帐篷,矮马倒头便昏睡过去。我急速地喘着粗气,挣扎着做了一锅青菜蛋花汤,勉强喝了几口。叫矮马起来喝汤,他昏昏沉沉咕噜一句:“你先喝。”说来好笑,就在前一天C1营地时,我和矮马还固执地要把咸鸭蛋留在C2营地吃,没想到这一整天滴食未进。
阿旺过来查房,问我俩感觉如何,我答:“矮马昏睡,我不舒服。”
直到半夜,我还无法入睡。矮马从昏睡中醒来,向我谈起了痛苦哲学:“登雪山就是体验痛苦的过程,无所谓乐趣,一般人承受不了,你我看来也不适应。”最后他说:“我们一起回喀什吧!”我的精神防线顿时崩溃了:“实在太痛苦了,明天回喀什。”
第二天从帐篷里钻出来,哇,昨晚下了好大一场雪,一眼望去,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没多久,太阳从云层中露出了笑脸,光芒万丈照在雪山上,好不壮观!
我来到阿旺的帐前说:“我和矮马可能登不上顶了,能不能我俩在此休息一天,明天能上多少算多少,争取上到7000米,可以吗?”阿旺断然拒绝了我的要求:“肯定不行,你俩这种状态上不了7000,也不安全。我看你登顶没问题,有点反应是正常的,今天回大本营休息一二天就好了。”
果不出所料,一回到大本营,我的状态出奇的好,血氧量高达98%,心跳仅65次/分钟!狂吞了一大碗面条后,心里踏实多了。小莉对我说:“登一次雪山不容易,在高海拔谁都会不舒服,挺一挺就过去了,不要轻言放弃。”
这天晚上,我美美地睡了一个安稳觉,争开眼已是第二天上午9点多了。依依送别了矮马、逸民、居士、阿甘等山友,我在心底里重整旗鼓。
因天气原因,原定在大本营休整三天改为一天,提前攻顶。大伙儿一时心里没了底,大部分人去3000多米的塔县充氧了。我与小莉、习习、老侍、老宋及臧队协作等则在大本营悠闲地吃着羊肉火锅,积蓄力量。
7月14日是个好日子,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连续四天的攻顶开始了。
再次上到C2营地,第一感觉就是想吃肉。我与伟哥煮了一锅汤,吃着卤牛肉,爽极了。晚上十一点,又吃了一碗协作从大本营背上来的蛋炒饭,真过瘾。不过,我心里直打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呢。
在C2营地,我们B组与A组登顶下撤的山友相遇,他们告之,从C2到C3,一个大雪坡就要爬6个多小时。我问登顶难度大不大,他们鼓励着:没问题,你们都能登顶。
上午11点半,我们从C2营地整装出发了。爬雪坡很有意思,抬眼望,前面是顶,翻过这道坡,顶在更高处。最好的自我调节方法是,埋头苦干,踩着别人的脚印,走自己的路。
整个队伍如一条花蛇在雪地里蜿蜒向上,天越来越近,感觉自己要融化在蓝天和白雪之中。下午6点,6850米的C3营地终于被我们踩在脚下。
我与小莉、习习、阿旺挤在一个帐篷里。吃过方便面和稀饭后,阿旺宣布明天的登顶计划:0点起床,2点出发。我掀开帐篷向外看,夕阳斜照,千山万壑,金黄银白,交相辉映,明天又是好天气,赶紧睡。
高海拔是折磨人的,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另一头的小莉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隔壁的习习时不时传来翻动声,最外面守门的阿旺好像在数星星。我频频看表就像在等半夜鸡叫,总算熬到17日0点,起床了,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很感激阿旺给我们煮了汤和面,虽然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下,后来证明这是一天的能量。
高原的夜空星光格外璀璨,雪山也在做着美梦。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雪花静悄悄地出发了。我半醒半睡地跟着队伍,风刮在脸上有些刺骨,慢慢地发觉手指和脚趾开始发麻,于是,我每走一步都使劲活动脚趾,移动登山杖时活动手指,以免冻伤。也许是人们说的高原上容易产生幻觉,我前面总是模糊出现两行队伍,摇摇头定晴一看,又成了一行。协作平措走到我身边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我回答:“还行。”
不知走了多久,天边出现了一线乳白,我知道,天快亮了。休息时,我坐在背包上遥望远方,确有“登高壮观天地间,一览众山小”的磅礴气势。
当太阳把它的第一缕朝霞洒在墓士塔格时,我们登上了一块平台。继续前进百余米,矗立着一块青石,旁边是一个小雪堆。见阿旺、小莉和习习几人开始放下背包摆P0S了,我心里一阵激动,终于登顶了!下意识看了下表,8点56分。郑州的老马冒着刺骨的狂风,匆忙给我拍了几张登顶照,又与小莉、习习合影留念。
遗憾的是,山顶风太猛烈,冻得人直发抖,顾不上欣赏顶上的无限风光,就匆匆下撤了。
10点下到C3营地休息了2小时,滴食未进。中午12点整,我与小莉、习习、悍马继续下撤。7点35分,我孤身一人回到大本营,身心彻底放松下来。狂啃了几块西瓜,心中又酝酿着下一个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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