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登顶念青唐古拉山的一位师兄,写下的文字。
一共差不多20篇。先转贴一篇,感兴趣的话俺再继续搬哈。
修葺一新的大本营果然很舒服,不漏风来不漏光,就是稍微有点挤,一排睡了八九个人,真是摩肩接踵了。一早起来依旧是晴空万里,这就叫天公作美啊。按计划今天建C1。终于要上雪线了,一年来我们就像一群忙忙碌碌的金字塔建筑工,经过漫长繁琐的基础建设之后,从今天开始“真正”踏上雪线,步步为营,向顶峰前进!
经过一天休息,大家恢复得都不错,建营动员令一下,除了三位女生和爬都爬不起来的菠萝、小于,剩下十人全都摩拳擦掌请缨上阵,一时间炊事帐篷人头攒动,各自搜寻着自己的装备,大头鞋、冰爪、冰镐、冲锋衣防水裤……此外还有建营和修路物资,大抵是两个帐篷的配备。两位记者不能上雪线,摄像任务就落到了我的肩头。九点左右盛装出发,背负65升 ozark,左肩sony右肩nikon,腰挂八字环,手持大冰镐,最得意的是包上几杆飘飘的标志旗,好不飒爽威风!
念青的早晨很清爽,晨风里意气洋洋地走上了大草坡。吭哧吭哧中不觉上升很高,回头下望,远远的帐篷早已混迹巨石之中,难以辨别,对面的雪山看过来,巨大的冰舌下延出 晒 溪流,汇入帕努错,而帕努错也魔术般缩成一条宛然曲柔的玉带,浑不似山下咆哮难训的模样。河边一群吃草的牦牛,黑芝麻般撒在草坡上。天色蓝蓝,给人很透彻的感觉,似乎很薄很薄,而事实的确如此,海拔五千米以上的氧分根本无法满足如饥似渴的肺细胞,严重的供需矛盾下一种被扼住喉咙的感觉,恨不得像狗狗一般吐着舌头喘气。茫茫草坡在下面看起来很浪漫的样子,可走在上面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本来很紧凑的队伍渐渐拉开,二次上山的阿健走在前头,眼前尽是他那蝴蝶般上下翻飞的脚后跟,看得我老眼昏花,不过无意中也麻痹了神经,亦步亦趋紧随其后,只知跟牢,倒是忘了劳顿。这段草坡兄弟们走得很辛苦,绝望中的教主以“绝望”呼之,自此定名“绝望坡”。
草坡之后又是乱石坡,石头跟进山路类似,只是陡得多,战战兢兢中爬过,终于来到了冰川下的小湖。脚下的小湖很眼熟,九九年upto在湖边的一张“仰望”堪称经典,只是湖水有些浑,不如照片中湛蓝可爱。冰川并不高大,只是近在眼前,充满了整个视野。修路的三个兄弟就挂在陡峭的冰川右侧,叮哩当啷地忙活着,我们刚到没多久就大功告成,终于要上雪线了。^_^
起步的一段是50度左右的冰壁,十米多高吧,上面盖着一层薄雪,右边是一条冰河,雪山融水汩汩,或表或里地流淌,或许是这缘故,这段冰雪比周围的地形都低些,仿佛一个深槽(听apple 说是典型的雪崩槽,嘿嘿)。再右边是高高的滚石坡,不时有碎石轰然滚下,所幸只是滚向另一侧,有隆隆之声贯耳,却无飞石走岩劈顶,福气啊~~按部就班地挂好上升器,抬望眼,仰天吸气,脚踩八字步,上!
第一步站在冰雪里的感觉是很踏实,脚下的冰爪嘎吱吱地咬着冰面,一手推着上升器,一手挥着冰镐,十米的冰壁只是小case,上去之后谷回路转,不过依然是左雪坡右石坡的格局,冰河潜入右边的冰雪下,哗哗的水声既悦耳又惊心,踩着前面队员的脚印,不敢越雷池半步。远初坡顶上醒目的标志旗飘入眼中,化为心底的希望,奋力爬上去,眼前豁然开朗,漫漫雪坡延伸向上,向上,直与蓝天相接,而左侧就是中央峰冰雪肌肤岩作骨的巨大山体,巍峨而不失温柔,在阳光下晶莹夺目,仿佛一朵盛开的雪莲……在墨镜后开始发呆,阿阿,这家伙一见秀色就挪不动步子的,一笑:)。不过发呆可不能算作约会,要想走近她就必须努力,前进前进前进进!
空气越来越稀薄,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艰难。出发时雄纠纠的模样全留在本营,剩下的只有狼狈二字。上了雪线后我的规律是逢八一停,状态好时可以四八三十二步歇一下,甚至可以四十步,差的时候就只能二十四或者十六步。一停下来就柱着冰镐呼哧牛喘,雪动不动就沾在冰爪上,白作许多无用功,硕大的摄影包挂在胸前,迈步时添了很多麻烦……不过感觉还好,不是很累,大概是伊人当前,匹夫奋勇吧,呵呵,再一笑:)。
快三点的时候,达到C1。
跟大本营一样,这次C1也是九九年的营址。C1的海拔大约六千,在我们刚刚走完的雪坡尽头,再往前就是百丈悬崖,右侧一个不太高的小峰,而左侧是通往C2的雪坡,高大连绵,抬头望去帽子都要掉下来,颇有高山仰止之意,恐怖啊,难道要从这儿爬上去?阿阿,先不管那么多,建营再说。
虽然这里是上雪线后最平坦的一片,但还是有些歪斜,刚当完骆驼的兄弟们又当起了建筑工人,手拿冰镐平整地基,再铺上一层防冻的塑料布,然后就支杆搭棚了,最后搬来大石头镇住帐篷绳,区区两个帐篷把十个大老爷们儿累个半死,嘿嘿,海拔六千的C1啊~~~~~
营地基本搭好,商议决定庄温洪林留下,其他人下撤。与上升相比下撤过程舒服得多,一路很顺利,平安无事地下了雪坡冰川,谁成想却在冰川下小河边换鞋的时候出了意外--换鞋的时候左脚大头鞋连同冰爪狠狠地砸在早已脱鞋去袜的右脚上,凿出一个绿豆大小的口子,血立刻渗出来,瞬间的疼痛仿佛晴空霹雳,把我打懵在地,一时间脑袋空白一片--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我刚刚才见到念青,怎么能就受伤?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成,我得重来一次,哪里有Ctrl-z?我要undo刚才的脱鞋动作……刺骨的疼痛终于把我拉回现实,不得不接受的是那殷红的鲜血,眼中没流的泪在心里滴着,不是疼,而是为了那未完的约会,那准备了一年的约会,难道就在这一瞬间被毁掉?
慢慢冷静下来,贴好创可贴,套上干净棉袜,再把脚小心翼翼地塞进登山靴--有些痛,但还不是不能忍受……歪着脚,一瘸一瘸地下山,回到本营后涂上红汞,伤口已经开始发肿,大片的红药水看起来更加狰狞,不知明天会怎样,不知到山上会不会诱发冻伤……自哀自怜之际,又听说C1的兄弟们没有炉头,本营的兄弟姐妹们围着对讲机焦急着,没想到上雪线的第一日,竟是这样的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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