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 by朱青桐
2007-5-1 星期二(Tuesday)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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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望去,是一河初涨的水,时有杂乱的漂浮物。汪曾祺曾说芦蒿的味道就像坐在小河边闻到春水初涨,我想他对着的大抵是一江碧水,如果也对着这样汤汤的一江浑水,怕不会这样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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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处有几只船泊着,采砂船,船上没人。码头处堆山般的都是沙。有几辆车排着队运沙,没看见司机,可能找了小酒馆,吃点饭喝点茶打个瞌睡。一男一女在一锹一锹地向车上装沙,一左一右。俩人从头至尾不交一言,也不对看,你一铲我一铲。女子着红短袖衣,臂膀一上一下,停匀结实。中午太阳颇有些晒人,她光着头脸。我一直在猜,那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更远处也有些船,机器隆隆地响着,水中行船声也很清楚。船身涂满了阳光,偶尔能看到船边的人。人在阳光里晃着,只有身影,脸相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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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夏季尚未来,就迫不及待地穿了凉鞋,在河边上来来回回走了几趟,他时常弯下腰去翻一下水边的石头,却没看到他抓住些什么。我不记得螃蟹这个时候该有不有,可能还要热一点吧。可是小虾子应该要躲在石头底下,等一个调皮孩子的惊喜了。他起先扎了裤脚,却没下水,水实在有些脏。后来可能因为一个石头又一个石头底下都是空的,他下了水,将水踢得高高的,一串串落下来,再踢。
??到底没什么意思,上了岸,他一屁股坐在卵石里,脱了凉鞋,玩鞋帮子。他身后的高处有栋红砖屋子,望得见屋子的背面。下水道四周的墙壁生了一长线的厚绿苔,墙的正中间长了一蓬不知名的野草,足有米把高,开着一丛红花。男孩子将凉鞋穿好,盯着那丛红花看了很久,表情好象有些受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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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没人等船,尽是沙,无处落脚,又没片瓦遮荫。等船的人都在河岸高处,临街,有两个铺面,一个铺面打铁,一个铺面做酒。相熟的人就扯条凳子和伙计老板扯闲谈,船来了,自会鸣笛。
??中午人少。两个女孩子提了旅行袋,戴了帽子,蹲在铁铺对面,她们不好意思去搭讪,看样子是放了假的学生。一个女孩子掏了手机,打电话:“我把换季的衣物都带回来了,下了船就来接我,好嘛?好嘛?”声音嗲嗲的,叫人不容拒绝。想来另一方是自己的爹娘。打完电话就向同学骄傲的宣布,会来接的。俩人就翻了一些画片出来看,兴奋地指指点点,是些走红的小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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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铺里的师傅有两个,老一点的师傅在打铁,红红的一团,不大,他打着,好象并不太费力,但声音单调,叮叮当当的。中年的在削木头,像是锄头把。铁铺的墙很黑,墙上挂着一串打好的火钳、锄头、锹、刀之类,都是日常要用的。铁铺简单得很,一个打铁的台子、一个木匠用的长条凳、一个砂轮。俩人都爱说话,只要铁锤没落下的空档,必定在说,火光映得屋子有些亮堂,俩人的脸在火光中,显得快活得很。
??后来来了个等船的中年男人,径直就进了铁铺。看样子是老熟人,讲得哈哈直笑。一人轮流讲一个传,我大意听了下,多半是讲男男女女的,且都是男人享艳福的。铁匠口才相当好,讲到关键处,还知道卖关子,又时不时甩一句顺口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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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酿酒铺没开门,门上用粉笔写着,此店收米。门口有块黑板,写着要渡船的,请喊13*********。没有人名,也没有姓,手机号倒有几个。是方便夜里或者清早即有急事要过河的人,一个人也可专程开一趟,当然要出得起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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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时,小男孩子又脱了鞋,仍旧玩鞋帮子。铲沙的男女仍一人一铲,只是换了辆车。
??等船的人又多了几个。船可能会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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