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花甲老头的一百公里
我拟参加深圳百公里,想法已有三四年,但每次都未能如愿。今年元旦参加福田山野健行赛时,听说同组61岁的福田黑蚂蚁兄已走过三次百公里,不禁心生敬佩,暗下决心一定要在今年实现这个梦想。
年近花甲,人正逐渐淡出社会,世界已没可能知道我们,但我们要在有生之年更多地了解一些世界。超越别人做不到,超越自己总有可能。所以自零四年起我和一帮老哥们背包自驾跑遍了小半个中国,先后登过武当、峨眉、五台、哈巴、梵净诸名山(此前还登过泰山、长白山),在华山曾一天连下五峰,在张家界一天暴走过四十公里,在珠峰大本营还欢呼雀跃着喝过一瓶沱牌大麯。即便如此,磨房每年组织的百公里穿越,对我仍然是一个巨大诱惑
三月初,忽然在网上发现报名信息时,已然错过了磨房的注册时限,好在经牤牛引荐,投靠到丛林团队,终于使自己有机会得偿夙愿。
报名成功后参加了丛林的两次热身,体验到了丛林人的热情友爱和丛林组织的活力高效。老寒带队的登顶羊台山并徒步返梅林和惊涛带队的三水线穿越活动强度都很大。羊台山下来沿边防线回梅林,一路上深山老林和默金打头,疾步如风,我和牤牛、阿兵哥跟得疲于奔命;三水线原想走全程,但由于体力分配有误及饮用水不足,走到金龟村就无奈下撤,一路亏得闪电收尾陪伴,否则将更加狼狈。这两次拉练为百公里提供了必要的基本准备。
三月十九日下午六点,我和牤牛就赶到了深圳湾体育中心。
从小就听老人讲“穷家富路”,这第一次走百公里,东西自然不能少带,计有:一饭盒饺子(自己家特意包的)、一饭盒小西红柿、一套备用服装、一卷卫生纸,两条哈尔滨红肠、两瓶脉动、两罐雀巢、两双鞋,三块酱牛肉、四双袜子、半斤巧克力、七个大香蕉,再加上药品、雨衣、雨伞、垃圾袋和四节电池的头灯,27升的登山包基本塞满还外挂一条登山杖。实践证明,在一路都不缺补给的市区走百公里,以上这些东西大部分是多余的,如果再加多一些,走可可西里无人区都够了。
六点五十分,丛林A组九条好汉,在签到处“咔”“咔”照了几张造型,慷慨激昂上了路。
我和牤牛虚岁加起来刚好120,已然老朽,没法同年轻人比试锋芒,虽然买了保险,也不想跑到伤筋断骨,所以我们确定的策略是甘当乌龟,少停、匀速,不拼速度拼耐力。
上了深南路后,队友们纷纷绝尘而去,我俩心中羡慕不已,但依然沉着冷静,坚持按照既定方针保持每小时五至六公里匀速前进。两人边走边聊,一口气于午夜十二点走到了仙湖植物园大门,停了20分钟,吃了点东西,又一口气走到近盐田检查站处,停下来10分钟,牤牛吸了一支烟,我换了一双鞋,接着再一口气于早上6:26分到了大梅沙签到点。我们原来设想,如果能在八点钟赶到大梅沙,余下的时间(在晚上七点钟关门之前)应该可以走完全程。按照这个计划我们提前了一个半小时,心里基本有了底,这一次休息的时间就延长了很多。其实,虽然我们只用三口气就到了大梅沙,但这一整夜近60公里走得也是相当辛苦,特别是过了第三签后进入梧桐山边防巡逻道,小雨浓雾,月黑风还有点高,根本木有能见度,头灯过于聚光,打出的只是光棍一条,石板路面仍然看不清楚。真个是:后半夜两三点人困马乏,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撞至大梅沙,牤牛脚上的泡初见成效,我的脚掌也是火烧火燎,在沙滩栈道边坐了一个小时,这才咬着牙又重新上路。
由大梅沙到下一个签到点溪涌驿站约12公里,我俩计划在中途休息一次。走了一个半钟,坐到路边休息10分钟后,再站起来时我感到相当痛苦,挣扎了很长一段距离才恢复到正常状态。牤牛状况比我好很多,但只能迁就我的速度,时不时要停一下等我。于是我提议调整方案:在已经走得很慢的情况下就不要再停了,能挪就一直往前挪吧,否则一旦停下,各器官组织一经瘫软松懈,有可能就彻底崩溃。牤牛表示赞同。这时候,我脑海里浮现出《红色娘子军》的场景,南霸天毒打吴琼花:“我看你还敢再跑!”吴奶奶说:“打不死,就跑!百公里,俺走定啦!”我俩在英雄人物的感召下,到溪涌驿站都木有停,一路就干到了官湖。这时候是中午12点,还剩最后15公里,算算还有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是爬也爬到了。在这里休息了一个小时,吃了比较多的食物,换了鞋袜,意气风发,步履蹒跚,重新上路。
俗话讲“百公里,半九十”,这最后的一段路上,别人一看就知道俺是属于A组由深圳湾过来的,走路明显变形啊!慢慢走吧,好在不用爬呀。一路上不断被人超越,但我心里挺踏实,因为被人超越的同时,我正在超越自己。
“就这样被我征服”,那是谁唱的歌来着?—又是一路未停,下午四点,我—金光盗(注册丛林时原本叫金光道,被人占了没办法,只好改了个同音字,没有反社会的意思)和潘兄牤牛胜利到达金沙湾海滩终点,我们赢了!
这一夜一天一百公里,我二人感触良多。当年登上珠峰大本营时,面对巍峨神山、圣洁仙境,潘兄长叩在地泪如泉涌,我则诗兴大发:“单骑万里闯天路,雪域高原云飞渡。仰视珠峰顿无语,神灵已在心深处。”这次的百公里穿越,虽不及珠峰般震撼,但对于我来讲,仍然是一场人生的重大收获。人这一辈子,不能不去一次西藏,也不能不走一次百公里。
百公里究竟是神马?
我觉得:
百公里是一次自我超越的人生历练,
百公里是一场物我两忘的生命洗礼,
百公里是一项守望相助的人文关怀,
百公里是一种超然淡定的生存方式,
百公里是一种文化、一种境界,
百公里就是百年生命,百公里就是百态人生。
百公里走下来,走出了我和老潘的一副对联,
上联:活着就得生生不息
下联:死也但求死在路上
横批是:明年还走
谢谢丛林的所有朋友
金光盗 201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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