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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孤身徒步女孩的笔记:亚丁——泸沽湖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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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9-7 19:42:1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一位孤身徒步女孩的笔记:亚丁——泸沽湖
(作者:江淳)
香格里拉的走廊
在最后的香格里拉--稻城亚丁梦醒之后,我徒步从亚丁走到了日瓦,然后准备从这里走回泸沽湖。计划全程共用五天时间。
5月15日11时,我全副武装出发了。才走一会儿,天便下起了雨,幸好身穿防雨衣,但裤子和鞋很快就湿透了。有点冷,但顾不上,因为扑着眼脸而来的是无边的花海!高大的杜鹃树成片成片地鲜花在怒放,红、白、粉、黄在绿叶枝间探头探脸地已不知是谁在点缀谁了。还有那连绵起伏的绿峦,忽感在书本上看到描绘绿的词已太少太少!那一山的绿便是一山的不同。花的瓣、枝的叶不时挡住我的视线,不时地拂着我的脸,披着满身的落红不觉已登上了一座峰顶。雨不知何时已悄悄地停了,看看表已是13时。我深深地呼吸着,空气清新的让人以为已离开了凡尘一般。
一路送我的日瓦乡书记说这里是观圣山的最佳景台,便席地坐在了一望无际的草坪上,看四周的雪山。三座洁白的金字塔在浓淡的云雾缭绕中时隐时现,充满神秘,瞬间疑是到了天庭的门前,许久不能说话。此时能想出的词语只有太美,太美了!雍容端庄的仙乃日;玉立俊秀的央迈雍;英姿雄健的夏诺多吉,三座圣峰白雪皑皑、遥相呼应、直逼云天、摄人心魄!又飘雨了,美景隐在了细细的纱幔里,我们依依不舍地上路了。
书记问我喜不喜欢藏歌?当然!他说有几首自编词曲的唱来送给我,忙拍手叫好!在海拔4000多米的山路上,听他高歌,迎着雨,迎着满目秀美的山河,用心感受着这个康巴汉子给予我的关爱,眼眶已湿润......从未听到过如此强捍的歌声,苍凉、悲壮地在山间和着滚滚松涛回响着,我闭上眼幸福地享受着这一切,不觉已到了山脚下。另一种美蒙太奇般显现在眼前:东义河伴行在我们右侧,河流穿行在浓密参天的大树间,河水清粼澄明,浪花似粒粒玑珠飞溅撒落,汇成一条珍珠的龙向前奔腾着。冲过嶙峋的巨石后突然平静了下来,跳够了,舞够了,变为一条妩媚的碧玉龙,她那柔娜的腰肢每一下曲弯都会美的让你窒息。两边的山也似一棵棵大树堆积起来的一样,参差鳞比,绿浪起伏,卷起阵阵细雾。时时会有条瀑布宛然挂在你眼前,白练千尺,声震心鼓。忍不住让你每每停下来,想把这数不尽的美都摄入镜头,但我的相机只能拍下静止的图片,又怎能完整地带回这灵动的美?只有身临其境,这美才是最真实、最震撼的。
经过了仁村、俄初村、红桐村、拉姆给村,从日瓦到东义是106公里,而且路况不太好,但这一路的美景定会让你不悔此行!如果不是赶时间而让书记用摩托车送我,真想徒步穿行这条美丽的走廊。
车行至卡斯村时,遇到了这里的村长,盛情邀我们去喝茶休息。书记不知是太高兴还是麽原因,居然一下把车停在了山崖边,差点儿连车带我从山崖边滚下去!好在我迅速跳了下来,车子也没事,只是把头盔压扁了。看他一脸懊恼的样子,忙说下次来时一定带个好的给他。坐在村长的家里,喝着茶,品着自酿的青稞酒(味道纯正,口感极好),偶尔冒出一句藏话,惹的他们对我刮目相看,但我的发音不正也令他们时时伸出舌来。村长听书记说我要只身徒步到泸沽湖,又是配服,又是但心地说:“要小心哦,路上注意......”满脸恳切。噢!谢谢!谢谢这些相识却似一世的友人,你们予我的关爱,我都如生命般珍藏了!
告别他们,我们要赶往东义了。因为格勒多吉(亚丁自然保护区局长、日瓦书记)要我到东义去找计工委书记扎西泽仁,请他为我按排可靠的马帮。
还是那条路,还是那条珠玉的龙伴在左右,还是那麽多让你震惊的美。
我们进入了东义乡。可扎西泽仁却不在,我已饿的够呛!16点50了。于是和书记来到他识的一家小卖店里,要了两盒快餐面。店主人夫妇也是藏族,非常好,还给我们打了酥油茶。那位女主人是我在藏区见过的最美的女孩,五官的线条清晰,棱角分明,身材高挑。她腼腆的笑着,不时偷偷地打量着我——一个城市来的“疯丫头”。只可惜没有给她拍张照片,她一直羞涩地躲避我的镜头。听到我要找马邦徒步进泸沽湖,马上很关切的提醒说:“路非常难走,现在是季,太滑了,又是一个人。”见我还在坚持,便又说:“路上要多喝酥油茶,可以保暖,这些马帮都会准备的。”这时书记回来了,他说东义的马帮找不到,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季节走,危险性大。失望的心情全堆在了脸上,见状,书记马上说可以到他居住的那个村--网自村,他来给我安排,欣然同意。于是在小店里购得方便面一箱,火腿肠三袋,辣酱一瓶,五牛烟一条,做为路上的装备。就这样告别店主夫妇,我们匆忙上路了。东义到网自只有六公里,但路太烂了,加上书记那委实不敢恭维的车技,到网自村时已是七点多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他家时差点晕倒,居然在全村最高的山顶上,看样子至少要爬半小时的山路。书记去放摩托车,我则坐在地休息等他。过了一会儿,他带来一个年龄约四十左右的男人,介绍说他叫尔罗,退役军人,马帮之一。这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看上去很机灵的样子,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这条路很熟,当下同意。价钱谈好了,一人一马每天五十五元,但返程还需付半价,也就是每天九十元,拍板。而且今天就可以把行李放在他家里,谢天谢地,不用背着到书记家了。一切都商量好,便随书记到他家去。走了一段,山路上迎来了书记的女儿--卓玛拉姆,互相认识后,她一把抢过我手中的东西,走在前面。要过桥了,好美的一座木桥,精致的镶嵌在一个很陡的山崖旁,崖上有飞瀑泻下,衬着清澈的河水,翠绿的山脉,峻峭的石崖,木桥越发显得俊秀起来。进到村里,依然山路弯弯,果树渐密起来,郁郁葱葱,泛青的果实沉甸甸地压满枝头,欢快的小溪穿过村庄,涌向东义河。炊烟袅袅,狗吠阵阵,鸟鸣声声,水声潺潺,和谐地奏响着一曲《田园交响乐》。忘记了疲惫,不知觉中已走到了书记家,这时才发觉浑身已被汗水打湿了,放眼再看,东义河就在我的脚下奔流,刚走过的民居都隐在密密的绿林中了,村庄呈现出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村长家是座典型的藏式建筑,低头走进上屋,发现没有坐的地方,刚要席地而坐,卓玛拉姆喊我,我抬头看她用手指着屋柱后面,噢!原来那里还藏着一只小“沙发”。一屁股坐了下去,再也不肯起来了。书记问我会不会吃面块?怎能不会,北方人最喜欢的就是面食了!等端来一看,才知又犯了个错误,这里的面块与北方的面块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非常非常的厚,厚到你无法想象,而且什麽调料都没有,就象没有熟。强顶着吃了半碗,实在吃不下了,放下碗筷,拼命喝了几大口酥油茶。书记见我吃了这麽点儿,便问我是不是吃不惯,要不要重新做些饭?我本不是虚伪的人,点头说吃不惯,但也不饿,不想吃了。卓玛拉姆把东西收拾了,我和书记则坐在那儿聊天。听他讲,村后有一条大峡谷,非常美!瀑布很大,而且谷里的野生动物非常多,可就是没有钱开发。太想去看一看了!但时间又不容许,只好是下次了!给他留了电话,并把他的地址记了下来。这时,卓玛拉姆端来一盆水放在我面前,叫我烫脚。我一下不知要说什麽好!只好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她,用最真诚的微笑谢谢她!洗完脚,床也帮我铺好了,又是一阵感动,想送她一样东西,于是把天宝送我的一串藏珠手链送给了她。就这样怀着满心的感激,很累、很累地躺在了床上,却很久无法入睡。听着河流的水声,闭着眼睛,默默地想着今天经历的一切......耳边有‘吱吱’的鼠叫声,偷眼看去,只见两只小鼠就在我头顶的窗框上,闪着小眼睛在打情骂俏。这下更睡不着了,也不太敢动,怕激怒了这对小情人。灯也没拉,眯眯糊糊一直到天亮,看表已6点40了。听到卓玛拉姆起床了,一会儿便是打酥油茶的声音,不能再睡了!起身洗漱后坐在火塘边烤袜子。吃完早点,收拾东西的时侯,书记拿着一个小口袋要我装上,看是几个鸡蛋,忙说不用了,因我知道这里的鸡蛋很珍贵的,但他还是硬塞进了我的包里。收好东西后,偷偷放了些钱在枕头下,看他家的情况也好不到那去!书记和卓玛拉姆一直把我送到桥边,那两个马帮已等在那了,介绍另一个给我认识,是书记的同学,叫佐拉,很忠厚的样子。卓玛拉姆和书记要回去了,她轻轻拉了拉我的手说:“下次来,还住我家。”很短的一句话,我的眼圈已红了,泪眼看她时,她亦如此!谢谢你,美丽、温柔的卓玛拉姆!谢谢你,直爽.坦诚的罗史丁其书记!
迎着雨,我和我的马帮上路了。说是马帮,其实应该说是‘骡帮’,两匹都是骡子。尔罗的那匹骡子很漂亮!高头大骡,通体乌黑,四蹄雪白。相比佐拉的那匹就逊色的多了,一匹个头很小的黄骡。我们一直走在山路上,雨越下越大,防雨服都没什麽作用了。尔罗把他的羊毛毡拿来盖在我的腿上,有些暖和了。只觉我们是走在通向天庭的路上,因为云就在我的身边流动,离天已好近的感觉。心里暗暗在祈祷这雨快点停。
已不知翻过了多少山梁,看到好几个小村子,屋子都建在半山间,小屋轻漫在飘渺的云雾中,象是仙境神居一般。心中好羡慕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啊!看那一块块金黄的青稞田;一片片翠绿的果林;一朵朵洁白的云彩......造化出绝美的重彩油画,许是无人能描绘了!眼前倏然一亮:一棵好大好大的石榴树出现在我面前!开满了艳红的花朵,红的那麽妖艳、绚丽,仿佛用手轻轻一碰,那花瓣即会消失在空气中。屏住呼吸立于树下,用心感受那份惊世的美。带着淡淡花香,翻过又一个山梁,我们走进了鲁斯村。听尔罗说这里是纳西的村寨,归木里县管,非常贫困。沿路看到几个小孩子,衣衫破旧不堪,在满是碎石的小路上居然打着赤脚走,心里不是个滋味。尔罗要带我们去他朋友家,因为经常走这条路,所以熟人多。爬过牲畜圈,到了他们家里,屋里很黑,没有电灯。家徒四壁,连一块坐垫都没有,席地而坐。屋子的一角搭着一根竹竿,上面搭着几件不成样子的衣服。两只很小的羊羔惊恐的倦缩在角落里。进来了主人的一双儿女,小女孩约八、九岁的样子,很漂亮,一双眼睛乌黑明澈,肤色白晰。她戴顶军帽,衣服很脏很破。那一张张充满好奇、善意的小脸写满灿烂的笑容,在这间黑乎乎的小屋里显的那麽明亮,那麽美。我突然发现自己连些糖果都没带,便把包里的火腿肠拿出一包分给他们,但明显见他们不知怎麽吃,根本不知是什麽东西。尔罗说:“他们不可能见过这些,很少有人来过这里,他们太多的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村子。”心里一阵难过,把准备吃的快餐面也一并递给了他们,自己吃了些糌粑和酥油茶。他们一直在窃窃私语,并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问及,才知他们是在笑我抽烟。男主人很老实,低着头一个劲地给我们打着茶,偶尔抬头和尔罗他们聊两句。想给他们拍张照,可那个小女孩却害羞地躲在柱子后面不肯出来,她父亲抱她才出来了,依在父亲怀里羞涩地笑着。忙按动快门,把父女俩灿烂的笑留在心里,留在以后的日子里。要走了,拿出100元钱塞在男主人手里,他紧张地不接,我态度坚决地放在他手里说:“给孩子买双鞋吧!”。
路越来越难走了,满脚的泥,很滑很滑,而且都是上坡。尔罗和路遇的一位精瘦的老人打招呼,好象是在介绍我。老人赶前两步到我身边向我问好,是极标准的普通!他说:“同志,辛苦了!”我差点儿笑出来。但见他一脸的严肃,一点儿调侃的味道都没有,“没有没有!”忍住已浮在嘴边的笑意。这才知道原来他便是这个行政村的村长。马帮们继续用他们的语言交流着,他不时抬眼看我,他们肯定是在说我。打断他们的谈话,叫村长坐下来,问他这里的的教育情况,答:“无!”以前还有个小学,但后来撤了,主要原因是师资短确。太偏僻、太穷,交的起学费没几个,无法维持下去。他也是当时的代课老师之一。难怪他的普通话讲的这麽好!他很焦急地用他们的语言和尔罗说着什麽,完后对我摆了摆手,匆匆走了。马帮告诉我,上边村子有家小孩病了,村长要去看看,但要我们等他回来。原来他还兼当着赤脚医生的角色。想想也好,反正包里还有些备用药,拿出来留下给他。这里村与村之间相隔都比较远,来回一趟至少要一天的时间,而且又是山路,真难为他了。很久,他匆匆的身影出现在蜿蜒的小路上,手里提着只鸡,还有一捆干草。走近时,满脸汗水,气喘嘘嘘,把东西一并塞在尔罗手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忙拿根烟给他点上,并把准备好的药品与钱递到他手里,他用不太相信的眼神看着手里的东西,片刻,大颗的泪珠砸了下来,沉甸甸的落在我的心里。“谢谢!”感激的口吻不停地说着,问有没有笔?点点头,把纸和笔递过去。他颤巍巍把钱塞在贴身的衣袋里,轻轻拍了拍,然后双手接过纸和笔,低头写着什麽。静静坐在他身边,看额头上的汗珠和腮边的泪珠一滴滴打在他烂的全是洞的衣袖上,一阵阵难过的喘不过气来,除了在心底默默地对他说一句“谢谢!”之外,还能说什麽呢!这世上有你那般好的人,我再多做些也值了。那些钱留给你,你一定会把它用在最需要的地方,你只是看到我对你的村民做了一点点事,就满心感激地从自己家拿来东西给我路上吃,尽其所有为村民做事。这时他把纸和笔还给我,打开看到他写给我的一段话,难过,惭愧,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也不想让它忍住,让它肆意的宣泄我此时的心情。
“我要用党和国家教予我的全部才能,来报答探山母亲的恩德。”
森庚若
他称我为“探山母亲”,这样的称呼给我,怎能承受的起。一所小学的建成只需用一万多元钱,一万多元也不过是某些人一两顿饭钱而已,对这儿而言却可以让多少孩子坐在有门有窗的教室内,接受对他们的基础教育。泪眼相对,都是心痛,都是无奈,只恨自己能力太有限了。在泪眼婆挲中告别老村长。他用力握住我的手,哏咽着说:“小心!”这时我已不能说一句话,只是拼命点着头。
更艰险的路,其实基本看不出路在那里。幸好尔罗机警,几次都化险为夷。匆匆忙忙地赶,因为天黑前若到达不了山顶,就没法休息。雨也来凑热闹,透过浓密的枝叶贴在我们的身上。我骑着尔罗的黑骡,它很乖,很傲气,前面的同伴吃过的草,决不肯碰一下,我非常喜欢它,总忍不住摸摸它的脖子,它也象是懂得我一般,温顺地任由我骑在自己的背上。天已渐渐黑下来了,两个马帮有些着急了,因为在原始森林里赶夜路,危险性太大。松毛不时挡住我们,只好在前面用砍刀不停去砍。海拔越发高了,空气有些稀薄,而且更冷了,整个人都缩在衣服里,把羊毛毡盖在腿上已没有多大作用了。终于,不远处一个小牛棚醒目地立在这杳无人烟的山顶上,不禁雀跃,跳下骡子,没命似的朝着那边跑,也不管尔罗他们的叫喊,冲进后发现,只有三面墙,四处通风,马帮也到了,卸下行李后,立即生火,火渐渐燃起来,有些暖和了,天彻底黑了下来。佐拉去找水,回来只提了一小锅,说水太少,没办法做饭了。我马上建议吃泡面,因为大家都累了,明早还要赶路,已经快九点了。吃完面,佐拉倒了一碗青稞酒给我,毫不客气的接过便喝。拿出笔记,用头灯照着,准备做记录。写了一会儿,头灯不亮了,可能进水了,气的要命。尔罗见状,忙把自己带的手电筒拿出来,坐在我旁边给我照明,一阵温暖,没有称谢,因为那在此时已显的多余了。不知过了多久,已忘了是在野外,忘了是就着手电筒的光在做笔记,抬头看尔罗用左手扶着拿手电筒的右手站在我的身后,突然反应过来,不忍再写下去,忙说:“好了,好了,写完了。”他还一个劲地说:“写你的,没事。”内心瞬间便被那幸福的感觉充满了,任它延伸到指间,发梢。十点四十了,围着火堆,三人各睡一边,风透过木墙的间隙,呼呼地灌进来,很累,顾不上了,钻进睡袋里,闭上眼睛,但一点睡意都没有。那久违了的“朋友”又一次来“探访”我,恣意地在我的身体上欢跃,在我初到摩梭的日子,这些“朋友”就曾在我的身上做了八十多个符号,以证明他们曾来过。脸上有东西在爬,用手摸是一只大虫子,不敢动,怕。咬紧牙用手抓了便扔,管它是甚麽,官它落在哪,都已不重要。迷迷糊糊间,听见雨点打在松叶上的声音,很密。牛棚开始漏雨了,雨滴打在脸上,冰凉,看他们都没动,索性翻个身,避开雨点,接着睡。村长送的那只鸡突然很大声的啼鸣,天亮了。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抬头便看到满山的云雾,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雨倒停了,但还是很冷。全身痒的要命,忙叫尔罗帮忙弄点浓盐水,把能擦到的地方都擦了。他们还笑我说:“咬的时侯一抓就抓到了。”天!我要练到那种程度,不知要经历一个怎样的过程。起来后,收拾好东西,围着火,喝着酥油茶,空气里流动着清新的气味。天当被,地当床的日子,睁眼便可见青山,绿树,白云,闻鸟鸣,水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好,那麽的美。尔罗他们说我一点都不象大城市来的女孩,倒象个藏族姑娘,说话间抬头,远处一道彩虹似天上泻下一般,横跨在山顶上,色彩异样绚烂夺目,惊叹这一奇观,大叫,忙拿出相机,但已经晚了。在原始森林里,任何自然呈现给你的瑰丽景象都是瞬间即逝。虽然只拍到半道彩虹,但那个清晨的那个美的瞬间已深深地映在了我生命的历程中,永不逝去。又要上路了,我拿着捏好的糌耙团去喂我的“王子”,这一路又要辛苦它了,小黄骡明显表示对我的不满,大声的叫着。
浓云密布,在没路的林子里钻来钻去。这时已到了最高的地方,成片的毛竹枝叶茂盛地互相纠缠在一起,自然倒下的参天大树横贯在林子里,不知在这躺了多久,树干上长满了青苔,以沧桑的姿态向人们讲述着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惊心动魄的往事。那些树都极高大、挺拔,数枝上垂下千万条淡绿色的树胡子,象密密的雨丝被凝固在林间。雾起来了,白茫茫的一片,五米的距离便看不到前方,隔一会儿,又有阳光透过密林洒下点点金色,落在那挂满水珠的竹叶上,碧绿中透着晶莹。树木的香味在林间弥漫着,不知不觉间已开始下山了。难度更大了,红土夹着沙子,很滑,两次差点摔倒,只好听马帮的话上骡。更大的雾,尔罗在我旁边,都已看不到了,他怕我害怕,便拿腰带给我,自己抓着另一头。现在人已经无能为力,只好跟着骡子走,它就是把我们带到山崖边也没办法。大雾散去,看表已是10点20,走了两个多小时。远远依稀可见一片房屋,问他们,说是俄牙大村,可以到那休息,说不定还有烟。顺着山路一直往下走,看似很近的村子却怎麽也走不到,三个多小时后才算进了村子。不知为甚麽,走在这个村子,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这里基本上也是纳西族,属木里县管。房屋的结构很奇特,牲畜在下,人在上,屋与屋之间挨的很近,过道非常窄,而且地上到处是牲畜的粪便,难以下脚。狗特别多,都很瘦。终于找到尔罗的朋友家,一通折腾后,坐在了主人家的橱房里,男主人不在,女主人为我们煮了罐罐茶后开始做饭,终于有张桌子可以写东西了,一边喝茶,一边做着笔记。女主人又端来一盒今年的糌耙面,拿勺扔一口在嘴里满齿青稞的香味,猛吃了几勺。问她喜不喜欢看杂志,说喜欢,便跑出去从包里拿了两本新杂志给她。看她忙着弄饭菜,便合上笔记同她聊天。这样的聊天我一生再不想有,听她讲去年十一月至一月间,全村死3亡人数达67人,死亡原因不明,其症状为咳嗽、气喘、吐血,病发到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五天,平均每天的死亡人数为两人,她的一对双胞胎儿女也未逃恶运。直到现在原因不明。听后除了震惊外还有愤怒!乡镇府就在上边,离这不过一公里路,如此严重的突发事件,居然没做出积极的反应,任由一条条生命就这样逝去。太佩服中国老百姓的承受能力,无论面对自然还是人为的种种惨痛伤害时,都能去接受、面对!贫困固然是因素之一,但愚昧无知更是他们轻视生命最主要的因素。已看不出她的脸上有甚麽彻心彻肺的难过,难以想象一天之中面对五位亲人的离去,会是怎样的一重心痛。又听她讲村里还有一家,全家九口人,只剩下老奶奶一人,现在每天就坐在家里等死。几天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压抑的忙跑出去大口呼吸。想去那家看看,便请她带路。走进了一家极冷清的院子,空荡荡的,在一间冲满了怪味的屋子坐了下来,地上半躺着一位年迈的老人,她看到我们时微微笑了笑,我却连回笑一下都不能够。我听不懂她们的语言,无法和她沟通,只是在她身边轻轻地坐下,从衣袋里拿了些钱放在她的手里,她刚要推辞,我便一把按住她的手哭了,放声大哭,跟着便听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哭嚎,瘦弱的没有任何份量的身体倒在了我的怀里,那是怎样的一种哭声啊!惊天地、泣鬼神!想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时积压的痛都一起迸发出来,就这样哭着、哭着......我叫尔罗的朋友用纳西话告诉婆婆,要好好活着,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多忙,只要需要,我一定会到。她一边听一边用手给我擦着眼泪,我不忍再坐下去,心已碎了,匆忙起身告辞。刚走出院子,身后传来她沙哑的喊声,回头见她靠在门边,老泪纵横,向我招着手,以为有甚麽话要说,走近时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塞在我手里,用纳西话对女主人说着,女主人告诉我,这个戒指是她爷爷跑马帮时戴的,传给她,她又传给女儿,现在女儿已不在了,要传给我,希望我好好珍藏。打开看知是很贵重,断不能收,便包好塞给她,谁知她扑通跪在我面前,挽她起来,不肯,自己也跪下了,在她对面,并把戒指郑重其事地戴在手上。那一瞬间,一切都停滞了,只有一种冰凉的东西在我们三人的面颊上尽情流淌。那一瞬间,我仿佛已不是自己,和婆婆之间一定是上世的亲人,今生走这麽远就是来见她一面的。挥挥手,带着未干的泪眼回到女主人家。尔罗给我端来饭菜,实在咽不下去,在他们的一再坚持下,吞了几口。又有一件叫我难过的事发生了,我的“王子”在打滚的时侯,被摔碎的啤酒瓶碎片割伤了,看着那条长而深的伤口,心一下一下地收缩,气都喘不过来,拿出药给它喷上。上路了,女主人奔出来,抱着些饮料,一定要我带上,没有推辞,却怎麽也不肯再骑骡子了。尔罗很担心地看着我说:“没有关系的,牲畜不能太娇气,太热了你受不了的。”肿着一双眼睛很很地瞪着他不说话,他吓的忙牵了“王子”走在前面。跨过大村石桥就彻底告别了这个让我心碎的村庄,贫嵴的山梁,几乎没有树,太阳和我们倒更亲热了,地面的热气阵阵涌上来,头开始晕,尔罗一脸焦急在大叫让我上骡,没理他,继续往前走。4点多时路过一个纳西村子,问清路后还得赶,因为时间还早。这次遇到了大难题,我们走入了滑坡段,山崖很陡、很高,大家都很紧张,我咬着牙一声不敢吱,紧跟在尔罗后边,爬了一段发现不行,太滑,过不去了,只好掉头往回爬。没办法得下去从沟底走,更难了,这时我已经手脚并用了,慢慢向下滑,到沟底用了2个多小时,脸色都不对了,看他们也好不到哪,抬头看还要爬的山梁,真不想走了,太累了,腿在发抖,但不能说,说了也没用,不可能在这休息。上吧,憋着劲终于爬到一个小山顶,有路了,喘着粗气坐在地上,6点20了,要快点走了,如果找不到村子就要露宿山头。尔罗叫我骑小黄骡,好吧,我也确实走不动了。一个小时后走进了村庄,好高兴。马帮却发愁了,因为所遇到的人都听不懂我们的话,只好边走边尝试与他们交流。有只狗一直跟着我们,很凶地叫着,我累的连害怕的感觉都迟钝了。路边站着一位中年妇女,问可不可以在她家歇脚,不但能听懂还说可以,谢天谢地!我现在只想躺下,随她到了家里,又是没电,下了几天的雨,松明都不好燃,坐在炕上等了一会儿,松明着了,屋里稍亮了些,没有蜡烛,可见他们的日子也过的很艰苦。叫尔罗把村长送的那只鸡杀了,用自己的米做饭。这时才突然发现他们的服饰与摩梭人一样,以为是摩梭,问后知到是普米族。就着火塘的火光做着当天的笔记。马帮和女主人聊着天,又听主人说她女儿今年刚“穿裙”,大吃一惊,风俗也与摩梭相同,在摩梭儿女长到13岁时要举行“成丁礼”,表示儿女已经成人,是偶然的巧合,还是本身便同出一族?不得而知,心中已感到十分亲切了。爬的时间太久腰酸疼起来,抬起头后发现屋子的一角不知甚麽时后挤满了人,都在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我报以微笑给他们,拿一包烟扔了过去。随便地和他们聊着,知到这个村叫“哈地”,普米的村子,有十几户人家。终于可以吃饭了,已经9点半了,好饿,邀大家一起,都说吃过了。吃完饭,不知谁提来一罐包谷酒,便同他们一起喝着、聊着。有人在外面喊,随即听到敲锣的声音,跟着大家跑了出去,原来是“月蚀”,看村里的老少都跪着磕头,甚感惊奇,半小时过去后仪式结束了。大家都坐在平台上,继续喝酒聊天。仰望遥远的夜空,思念着远方的亲人。歌声响起了,在这静溢夜晚,苍劲的歌声,越过村庄,飞过山梁,直冲云霄,我心中静的似一潭无浪的湖水。这时走来三人,我身边的人全站了起来,获知一位是这里的村长,另两位是族里极有威望的老者。径直走向我,并从头到脚地打量着,用他们的语言和周围的人交谈着,尔罗充当翻译,原来他们的长者认为我是个“奇人”,会带好运给村子。幸好不认为是坏事,否则今晚我定会被赶出村子了
江淳的这篇文章还没写完就又进了亚丁,在那里做了半年的义务教师,不知现在还在不在那里?她是我的好朋友,很想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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