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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岭雪山游记
记得小学时老师教“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我们坐在教室里就可以看见西岭雪山，万里船是早已消失，只有瘦小的站着一排鱼鹰的捕鱼船和肥大的运粪船，当时就盼望有一天登上西岭雪山，直到大学毕业分配后上班之前的间隙，邀约同窗好友二人作锵锵三人行。
先来到锦江万里桥旁的车站，当年的东吴万里船就该泊在这附近，因相传诸葛亮送使节去东吴就送到万里桥旁说“万里之行，始于足下”，后人才将此桥称为万里桥。车出城向西南直奔西岭雪山脚下的小村大飞水。因周围景色十分熟悉，加之正值七月闷热，不久我就昏昏而睡。
睡梦中我来到万里桥旁，只听垂柳深处传出阵阵锣鼓声夹杂人声，我信步前去，但见一雅致二层小楼，正门上方牌匾上书“旺蜀楼”落款为张翼德，左右柱上对联上书“身在曹营心在汉投资旺蜀”“酒楼卖茶不卖酒好冲壳子*”。我便入内四下一望，见台上正表演变脸吐火，台下坐满各色人等，有叫卖干果小吃的小贩和掏耳朵的师傅穿梭其间，我便上楼就坐，要一壶峨眉毛峰，一碟盐水毛豆，茶博士过来用长嘴铜壶泡好茶后，我问道：“这里啷个是酒楼喃？”“先生有所不知，这里原来正是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所开的酒坊联锁店三分店。”“喔，原来当年天下第一才子和第一才女都下海啰”“才子才女也想发嘛，哈哈”“那为何又没落了喃？”“还不是因为司马先生包二奶，文君告到汉武帝那里去了”“又是二奶惹的祸？”“现在也很多讪。”“那为何不禁？”“听说总理早就想禁啰，但是因为和魏国打仗，军费开支太大，所以不敢禁。”“这和二奶有什么关系？”“蜀国的钱大部分在有钱人手中，要防止资金沉淀和流向外国，启动消费市场，就得让有钱人包二奶，你看蜀国象啥子织锦业啊，刺绣业啊，出租车业啊，饮食业啊，房地产业啊，特别是娱乐业多发达，开了好多夜总会喔，好多外国人都过来玩，我们老板就是魏国来的投资移民的嘛。”我想：难怪蜀国会灭亡。“你说蜀国打得嬴魏国吗？”“当然打得嬴啰，告诉你我儿子在西郊弓弩研究所上班，你不要跟别人讲哈，他们现在正在研究大杀伤武器——连环弩。让魏国那些龟儿子晓得老子们的厉害”这时对岸传来一片欢呼声，但见一对武士将码头包围，只出不进，却并不清场，不一会儿，一队马队夹着一辆从吴国进口的奔驰牌敞蓬马车跑来，原来是蜀国中央军委付主席，三军总司令，国务院总理诸葛亮来啦，人群中有人叫“诸葛总理好！”有许多人附合“诸葛总理好！”诸葛亮和东吴使节都挥手向群众致意：“大家好”，这时有人喊“蜀国雄起，踩扁魏国！”引发更多人高呼“蜀国雄起，踩扁魏国！”这时我的脚感到疼痛，原来车到站了，下车的人把我的脚踩扁了。
小昭明明看见我被踩醒了还拍我的肩膀：“快醒醒，到大飞水了。”我们三人便向山里进发，好在脚伤无恙，不久便听到哗哗的水声，樊将军说：“这边，喔，不对，在这边。”我们都不知水声来自那个方向，仿佛四面八方都有水声，越向前走水声越大，也逐渐明白水声真的是从几个方向传来，我们向最近的方向走去不久转过山坡就看见一个瀑布从天而降，不算大，约十几米高，藏在大树后，笼罩在水雾之中，若隐若现，象一个羞涩的少女，还穿着一条七彩围裙，婀哪多姿，很是臭美哩。小昭发现有一块石碑，上书“小龙湫瀑布”，我看见远处有一木牌上书“大龙湫由此前行五公里”，便说：“大龙湫还要走十里，我们就不去了吧？”小昭：“你怎么知道？”我说：“我做过功课。”于是我们便不理四周瀑布的招唤，一心一意奔向第一个宿营地——獐子坪。
沿途山色并无特别，三人埋头疾走，直到天快黑时才到 獐子坪，进村找到一家便宜旅馆，十元一晚，一间小木屋里放了六张双层木床，里面已经住了几个中学生，还有他们的几个女同学过来玩，樊将军就和他们打鸡屎*，小昭很快就和几个女同学打得火热，谈他九月将读核物理研究生云云，我在场显得多余，便出去安排伙食。我循着香味来到厨房，见三位妇女正在忙碌，就帮忙择菜，我问其中叫二嫂的妇女：“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今天只有野猪腊肉咯，昨天抓的一只岩鹰刚才给老五的客人了，五月间还有野鸡，野兔，野羊，那你们就吃蒜苔炒野猪肉加个雪魔芋嘛”“好嘛，这里现在还有蒜苔嗦？”“山里头比外面季节晚些。”“你们也是吃米吗？”“不是得，给你们游客才煮饭，我们都习惯吃苞谷红苕，偶尔吃一点红苕饭，南瓜饭”“喔，这里不种水稻，米是从山下担上来的，那我也吃南瓜饭，对了，你们这里獐子很多吗？”“以前很多，现在已经很少了，到是野猪狠多，庄稼都要人守，不然就被野猪拱了”“野猪吃什么？”“啥子都吃”“那你们就不用养猪了。”“还是要喂猪，野猪又凶又狡猾，不好抓得很。”“嗯，对头，象野猪这样到哪里都能生存，哎，那你们喂的哪种猪喃？”“山猪。”这时舅妈笑着插话：“杂种猪。”经二嫂解释一番后我才明白，原来他们不养种猪，让母猪和野猪自由恋爱，到时收获爱情的结晶，哦，难怪山猪肉好吃！“你们的小孩怎么上学呢？”“在山下学校上学，一般一个月回来一次”“他们成绩好不好喃？”“不好，只有一个考上大学，比他们二叔差远啦。二叔是北大学历史的，”“叫你不要到处讲嘛，还不听。”我回头一看，一个山民模样的老者指着二嫂说，我连忙起身说：“您就是…？”舅妈开口道：“哟喂，二叔生啥子气嘛，小兄弟，你陪二叔摆下龙门阵。”舅妈拉着二叔和我进了一间房，布上一些葫豆之类，又给我们都倒一小碗自制酒，我见墙上有一幅草书：“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字体苍劲不羁，却并无狂放之意，我开口道：“这字很有气魄，但意境太苦，我还是喜欢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老弟，我看你喜欢的是下面两句吧？”“我当然也喜欢下面两句，可我确实更喜欢这两句，我一直梦想有一块地，挖个坑，三五见方即可，一半种荷花，一半种芦苇，下面再养点金色鲤鱼，上面有蜻蜓飞来飞去，闻着荷叶的清香，在葡萄架下与一二老友或下围棋，或品啤酒，呵…”“哈哈，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有田园情怀，呜，锄土三两洼，春来种节瓜，夏日汗浇土，秋天乐哈哈。喔对了，你为何要种芦苇？”“免得秋后只见残花败叶令人伤感。”我便向二叔敬酒，二叔本来就没生气，酒一下肚，便滔滔不绝的讲开来了，原来，这山里的人家来自两支，二叔的先辈以前在成都当石匠，张献忠入川时叫他刻七杀碑：“天以万物予人，人无一物予天，杀杀杀杀杀杀杀”，奇在这七个杀字各不相同，龙飞凤舞，气象万千，引得数百年来书法爱好者不绝前来临摹，却非疯即死。后来听说被俄罗斯学者买走，也有人说被刘文辉所毁，总之七杀碑从此不知去向。二叔先祖刻完碑后情知不妙，连夜带着族人逃到这里，可怜千万川人尽遭杀戮，以致今日四川人多为强制移民而来，史称“湖广填四川”，各地移民融汇形成独特四川文化，尤其川菜为天下一绝。另一支是当年石达开旧部，住在上面大山门一带。这时饭已做好，我便告辞回房。
山里没有电视，早早入睡。次日一早，三人告别獐子坪快步向山上走去。山势变得陡峭，树木也由阔叶变为针阔混交，不断有各种鸟儿来向我们表示欢迎，也有松鼠出来骚扰，同时空气更加湿润。快到中午时分，转过一个隘口，突然望见前方有一个巨大的石门，百米高，数百米宽，中间有很窄的一条缝，气势可比夔门剑门，真是天地造化，四川东西北各有一个石门，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难怪巴蜀封闭了千年。这石门是个小村，游客多在此吃饭，我们也不例外，想不到这里居然有金陵盐水鸭，嗯，这是太平天国传播来的饮食文化，虽然比之夫子庙的稍有逊色，但还蛮地道。
饭后稍事休息，三人出发前往宿营地猿猴峰。沿途山形陡峭，部分山体裸露出岩石，显得更加雄伟。也许是因为上空不时有老鹰盘旋，鸟儿也少了。三人无事便聊起了太平天国为何失败，小昭认为罪魁祸首是东王杨秀清和北王韦昌辉，樊将军一语中的：“列宁早说过，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我总觉得还有什么原因，却也说不清。走了一天，正当大家疲惫不堪之时，突然我们听到对面山中传来阵阵急促凄厉的猴叫声，一大群猴子在撕打，上蹿下跳，但见在树丛中此起彼伏，它们武功很杂，有常见的黑虎掏心、双风贯耳之类，还有少林的“如来神掌”，武当的“如封似闭”，峨眉的“海底捞针”，青城的“犀牛望月”，崆峒的“追风夺命手”，更有“泼妇派”绝技“九阴扯发神功”，几分钟后，随着一声长啸，猴群一分为二，其中一群快速离去，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猴群大概是为了争夺生存资源而大打出手，而人类进化了几百万年还是这样，其区别只是规模更大，手段更残酷。
到达猿猴峰时天色尚早，小昭和樊将军都迅速掉进了“鸡屎”，我便四处溜达，但见四周都是苍翠的山峰，此村名为猿猴峰，却在一个山谷中。我见几个小孩正在院坝里做作业，便毛遂自荐去当老师，还索要了几个核桃作为报酬（惭愧，惭愧）。和小孩聊天中知道对面的山峰后面就是我们明天登顶要经过的野牛岭，时常有野牛出没，这些家伙脾气不好可要千万小心。
山里没什么娱乐活动，因有猛兽又不便乱走，只好去“鸡屎”，但一会儿就厌了，便早早躺下，睡不着，便胡思乱想，迷迷糊糊中，见到张献忠部下杀得川人血流成河，我随众冤魂奔向丰都鬼城，来到江城，见前面众冤魂围成一圈，上前一看，是一招聘启示：张员外家的名犬GiGi不幸仙逝，今招轿夫两名，抬犬魂到丰都，付冥币五十。众冤魂皆言工钱太少，我身无分文贪图小利，便前去报名，和一肥胖中年冤魂抬着犬魂上路，刚进入荣昌境内，便见到许多标语及布幅，如“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还收孟婆精”“孟婆驴胶养血冲剂提醒你：血不是万能的，没血是万万不能的”“孟婆养颜胶囊形象代言人嫦娥姑娘教你唱：我们都吃养颜酒，奶奶吃了二十九，我们都吃养颜酒，爸爸吃了才十九，我们都吃养颜酒，妈妈吃了刚会走…”。原来是中国孟婆汤业股份（集团）有限公司的广告，听说阎王、王母娘娘、东海龙王、猪八戒都有股份，难怪如此气势。不日来到鬼城，到丰都宾馆后即得到冥币五十，时辰尚早，便信步走在街上，但见前面有人围观，走近一看，原来是孟婆在签名售书《汤里乾坤——从卖茶女到亿万富婆》，定价冥币30，我不舍得，就在店里看了一会，然后向鬼城走去，但见望乡台人满为患，奈何桥交通堵塞，迷魂汤供不应求，阎罗殿鬼话连篇。亲人，同学，同事，冤家在刀山上、在油锅里不期而遇，好不热闹…
次日天亮后，我被樊将军叫醒，吃个南瓜饼就稀饭便上路。翻过一座山，前面就是野牛岭，很长的一段路都是约70度的陡坡，很少树木，零零星星分布着一些灌木，主要是伏地草，有羊肠小道蜿蜒而上，因为从来没有走过这种路，三人都兴致勃勃，大约走了五分之三时天气突变，天色一下变暗，能见度只有几十米，随着几阵雷声，紧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这时光线稍微亮了一点，却刮起了风，我们别无选择只有狼狈不堪的向上爬去，三人都没带雨具便成了落汤鸡，刚才的兴致已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没想到从比较安全一下子变成了危机四伏，三人挣扎了半天也没走多远，我庆幸地说：“还好，没有雷打到这里。”话音未落，我脚下一滑，便向山下滑去，路上泥土被雨水渗湿后形成一层泥浆，我就象滑雪一样向山下冲去，这时小昭抻手拉住了我，可下滑的动量太大，尤其地太滑，两人都站不住，慢慢地向下滑去，并逐渐加速，前方没有树，连灌木都没有，眼看就要失控冲下山谷，我踩到一个坑，速度减慢了很多，又踩到一个坑，终于停了下来，原来是野牛踩出的坑。是小昭和野牛救了我！
直到下午雨才一下子停住了，三人爬上野牛岭后已无力冲顶，好在这里有座神牛观，便在此挂单，歇息一晚明日再走。好似得到神牛帮助，次日三人精神抖擞再出征，出观向南走不久，穿过一片原始树林便看见前面是一条约三千米长的山脊，山脊只有半米宽，两侧都十分陡峭，人走在上面就象爬行在刀刃上的蚂蚁，奇怪的是东边是艳光高照，百丈悬崖上开满各色小花，西边悬崖只有草，还只能看见一半，再远就是浓雾密布，并且翻腾不断，可不象黄山的云海，它是黑色的，就象阿鼻地狱，三千大千世界这里最恐怖，令人不愿多望一眼，却禁不住看多两眼，这就是西岭雪山第一胜景——阴阳界。我们向南走西边的云雾也向东推进，边界十分清楚，但见右边草地越来越少，最后象水漫金山一样，先淹没了脚，小腿，逐渐向上，最后把我们埋在了“水”中，三人近在咫尺却看不见，我也不怕形象受损，便坐在地上，我想起儿时和小昭等去山上看星座，找寻牛郎织女，可惜现在看不见星星。雾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退下山脊，我们便继续前进，前面已没有树了，有大片大片的高山杜娟，走出美丽的杜娟带，就看见峰顶———红石尖，可没看见红石头，上得山顶，感觉景色不如下面，不免略有失落，这时樊将军激动地大叫：快看。在刚才浓雾密布的方向，上面竟出现了白色的三角，那就是西岭雪山吗？三角还在逐渐变大，真的是雪山啊！它就在眼前，好象可以一下就跳过去，不多久，整座雪山展现在我们面前，她通体洁白，一尘不染，在阳光下发出奇异的光芒，霎时但觉八音齐鸣六种震动五彩祥云四维虚空，妙花纷纷而降，令人敬畏，令人震撼，远强过泰山通天之梯给人的震撼，她本身就是天！以前对藏民崇拜雪山不屑一顾的我终于明白自己的无知。
[此贴子已经被桑珠小莉于2003-7-23 9:39:15编辑过] | 
发表于 2003-7-23 04:3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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