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在千崖凌云里呆了半天,亲历的那些次千米山恍惚中再次在脑海中重现。留下的那些作业,字里行间定格住一个个清晰的瞬间,而那些懒于一时没有留下记载的,更模糊地如同多次暴光的底片,在时空的重叠中,已经分不清楚那些曾经走过的路程。
不知道是否能在事后补出一篇作业。但为了这次艰苦卓绝的穿越,让我们慢慢地回想,一起回到那个星空闪烁的十月底的夜——
上篇 乌禽嶂——反思GP
自打孤岛在千米山玩上了GPS,千米山活动就没有走过正道。
保温瓶认识到了这一点以后,每次千米山,他总是把那根20米的绳索以及扁带主锁8字环都带上,而且上山前他总要问清楚队里是否带了绳索。这一回在装包的时候他照例带上了这些东西,边装心里边回想上次双髻顶的那面大悬崖。
包不算重,但鼓鼓囊囊地装得满满当当。千米山去得次数越多似乎东西也带得越多,大概是因为光远常说的,千米山变数太多的缘故吧?
乌禽嶂在紫金,路不算远,难得在前半夜到达营地。营地是个废弃的林场,已呈残亘断瓦之态,但主楼的结构还算完好。一个不知是否算看门人的汉子,连了两个女人,住在临门的屋子里。马达长时间的轰鸣惊醒了他,我们得以允许在楼里宿营。
夜闪着满天的星光,很是迷人。大家搭好帐篷,就都到了楼顶。孤岛带了几瓶啤酒,保温瓶还有一个猪蹄,大家在楼顶分享那短暂的轻闲。光远继中秋之后,再次在星空下给大家介绍星座。这次保温瓶记住了被孤岛比喻为勺子而他自己坚持认为象蝴蝶的猎户座。
山里的夜很刮噪,是那些充满活力小生灵的喧嚣。山里的夜很清凉,独享单间待遇的保温瓶在温馨的夜里久久不肯睡去,即便他十拿九稳地知道明天要付出许多才能走完“预定”的线路。
光远要求第二天六点起床。也许他已经有了穿越剥皮岽和乌禽嶂念头,“路程可能相当三水线!”他提前给大家打预防针。“我们早点出发,争取四点下山,找个地方做饭”,教授接着又给大家画了一张饼。保温瓶心里笑着,自打参加光远的千米山,他不记得有过在四点下山的时候,也不记得有过自己做饭的时候。
都是老队员,自然没有赖床的。保温瓶一早起身就出门打水,断墙上的打油诗吸引了。他停了下来,在清晨的光亮中,他的目光扫过那不工整的句子:贵州妹仔二十一,□□□□笑卡卡……。他知道他触及到了大山里一颗曾经孤寂的心,那位贵州妹仔,在他陪伴过的“诗人”心里刻上了如诗般浅显而真实的印记。
溪水边,那位也许同样来自贵州的年轻女主人,正在用赤裸的双脚在一大盆男人脏兮兮的衣服堆里不断踩踏着,她是在洗衣服。
生命如歌,生命如诗,不论是浅显或是高雅。
七点半队伍出发。按照已经打听好了路线,沿左手的公路上行。公路在溪的一侧,下面是清澈的溪流,依托了一旁的林场,是一个可以给人遐想泡水烧茶摆八卦灌啤酒的地方。千米山曾经路过许多美好的地方,但从没有让这拨驴停下脚步。如果我是领队,保温瓶想,在这些让人感怀的地方,我一定会停下队伍,甚至不惜放弃全天的计划,让大家随意打发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接驳公路的山路很明显,委婉地延向山凹。走在队中的孤岛忽然就停下了脚步,他用乱颤的手指在GPS上点了几下,说:“这里离剥皮岽差不多是最近距离了,我们右拐吧?”光远同意了,孤岛做出一副很有派头的摸样,高声喊到:“南偏北十度,直攻!”在众人的一片笑声中,保温瓶摇了摇头:GPS怎么就掌握在这种有技术没文化的人手中?他开始怀念昏鸦。
上剥皮岽的路时隐时显,时有时无,但已经算是千米山的“康壮”大道了。不久经过一个碳窑,大家围在一堆用编织带装起的木炭前,开始谈论一窑碳要毁林多少,又可以卖钱多少。
评论一通,批判一通,大家接着上顶。上顶没有路,采用的是千米山上山的两大法宝之一,钻。郎中一见没路就兴奋,早就钻得不见人影,大家跟在他钻出的草木缝隙里,一气上到山顶。
登顶剥皮岽还不到十点,光远很高兴。几个人忙着四下里LS,光远则再次畅谈晚上作饭的计划。保温瓶没有流口水,他的目光从剥皮岽慢慢向远处的乌禽嶂延伸。
整个计划是完成从剥皮岽到乌禽嶂两公里的大穿越。在剥皮岽顶并没找到通向乌禽嶂的路,队伍在裸露的砂砾和灌木林中交替前进。开路下到山凹,再开路上到一个坡顶,山路出现了,正是我们所期盼的110度方向。
与乌禽嶂的距离在快速缩短,尽管道路几次消失,但总会很快地再次出现。午后,道路再次消失,大家眼望着七百米外的乌禽嶂开始午餐。饭后向右手切到山脊,道路如预期般地再次出现,并且一直把我们带到山顶附近。
寻找山顶费了点劲。最高点并没有桩标,桩标的开阔处并不是最高点。于是先前只到达桩标的,其实并没有真正站在过顶峰。从剥皮岽到乌禽嶂,两公里多的距离,我们花了四个小时完成穿越。在大部分路段有路的情况下,每百米用时十分钟,可见难度还是相当的,只不过大家都没有了难度的感觉,似乎开路已经成了标准模式。
时间是午后两点,几乎无例外地(孤岛教唆下的光远的铜鼓嶂是个例外),千米山真正炼人的时刻从此时开始。
桩标在山顶的东面,整个乌禽嶂的东面是一面巨大的石壁。当听到光远和孤岛在说要从东面下的时候,保温瓶的心里就开始敲鼓。他早已经过了挑着满担柴禾可以飞奔下山的年纪,对与陡上陡下,他是心里发怵的。上山的路在接近山顶的地方绕了过去,依旧直直地指向东南,那只能是另一侧下山的路,保温瓶不明白为什么不沿山路完成穿越而非要跟着别人的攻略从东边的陡壁下撤。不错,攻略是别人成功的经验,但未必是合理与唯一的。自从有了GPS和别人的攻略以后,大家自己的思考还剩下多少?
保温瓶开始回想昏鸦对使用GPS的观点,他很赞同昏鸦的观点,它只能作为参考工具和最后的一种保障手段,而不应取代对山地的分析,如果GPS的用途只剩下指导队伍做“南偏北10度”的“直攻”,那真的是一种悲哀。
队伍还是沿着东面下撤。那是一段很刺激的路程。下山的起始就很陡峭,下没多远,就到了一堆大石头处。左手侧似乎可以绕过去,郎中和行者孙去探了一下,摇着头回来说那里是陡壁。右侧是大面积的垂壁,唯一可能下去的地方,就是穿过脚下的大石缝。穿过石缝不远,到一处岩壁,五米来高,顶上一棵小树上,栓着一根细细的两三米长的绳子,绳子底端离地面还有两米半多。
看到那根绳子的时候,保温瓶心里松了一口气。大家开始一个接一个地下去,为了赶时间,大家就只利用那根显然不够长的绳子,加上利用身体极度的扭曲变形和下方石缝里的一棵灌木,全体队员都顺利地通过了岩壁。
岩壁之下,有一道更深的直壁,这一回,孤岛凭借对地形的探察而不是手中的GPS,引导大家横切绕过了直壁。
两处难点一过,再没有什么可以减慢大家速度的障碍了,于是在半下午的斜阳下,大家走进了缓沟开始顺溪而下。从这里回望乌禽嶂,整个东面是一大片数百米宽百多米高的巨大石壁,光远无不感慨地说;“我们真幸运,刚好从东面或许是唯一可以下来的石缝中下来了。如果反向走,要找到那条石缝谈何容易!”
顺溪行走的时间不长,很轻易地就上了大路。从这里向路的上方看去,正是乌禽嶂南面的山凹。保温瓶一直以为,穿过乌禽嶂的那条山路,应该是和这条路相通的。如果他的判断正确;穿越乌禽嶂原本并不是什么难事。
GPS至少靠四星定位,GPS靠GPS指引的道路难度大概也从没有低于四星。
靠GPS总在走五星级路线那是新手,靠GPS总是能定出两星的路线,那才该是真正的行家吧?GPS的功能该是前者还是后者,你说呢?当千米山一次次地经历艰苦与卓绝的时候,是否该做一下反思?
到达白盆珠的时候,天早已经黑了。“园林保健中心”让人想起丛林五周年和六周年欢快而温馨的场面。大家座落在椅子上,随意地伸展着身体。这是沿路几个镇子唯一晚间营业的餐厅,菜的价格不菲,味道也还算不错。几个显然是“保健中心”的女孩,不时在大家眼前晃动着靓丽的身影。尽管说话和举手投足都显出缺少文化的内涵,保温瓶还是很惬意地欣赏着她们美丽的外表。那个着黄衣的,有着很匀称的身材和俊俏的脸蛋,而着红衣的,一眼可以看出有着较好的素质。他又想起上研时那第一堂与政治毫不相干的政治课。“男人都是狗,”那老师评价说,“只不过有三种类型:猎狗,看家狗和疯狗。”还有丧家狗呢?保温瓶心想。
依旧是星空满布的夜晚,微风里略透着清凉,大家懒散地坐着,竟都不想走了。大家各自想着心事,只有保温瓶,依旧瞧着那黄衣女孩,看着老板将几张红色的钞票塞到女孩手里,默然地如同一条丧家狗,看着猎狗嘴边溢香的骨头。
(2008年11月12~14日)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11-15 22:37:39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