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里,丛林的千米山就火了三回。
新年的第一缕阳光升起来的时候,一拨十多号人,除了领导一家外,不是有家不想回就是没家穷得瑟木有文化木有素质也木有内涵的闲汉,就已经上了山。
这是丛林新年的第一次活动。在新年的第一天穿越江西的第一高峰南风面。从南风面山脚下的阡陌村到南风面到酃峰,六个小时的负重,一千九百米高度上的露营,让人印象深刻;而次日风雨中的集体得瑟,下山时的玩命修路“逃跑”,更恐怕是长留丛林的经典时刻。
过了两周。这次是南昆山穿越。作为领队的光远在最后一刻因故退出,而以拔草技艺精湛名躁丛林的小筐子临阵挂帅,也得一大大的圆满。在出发的那天早上,忽悠在做了一顿四不象的早餐后,取了几颗鸡蛋,在锅里煮熟了做路餐,那锅发白的煮蛋水,被她灌了保温壶。破帽子见了,讥笑地说,呀,你的生活水平不错嘛,中午还有蛋汤喝。那忽悠眯了眼,说人老了糊涂了呗。在富人家混了不少日子,又一直虚心拜忽悠为师的小号听了,忽悠说,你这是老更了不吧?忽悠大窘,而“老更”一词也因此流行。到了下山的时候,见溪上一小桥直通对岸竹林中一幽静农舍,农舍门上大书“农家饭”的匾,大家见了大为动心,不久,有人提议找机会再来一次,卷毛珠一听,连连赞成,说再来个穿越吧。边上有人问怎么穿越呢?卷毛珠眼放着光大声说,穿越到农家饭!众人笑倒。
又过了两周。这一回光远再次出马召集穿越,路线是一条很美的名字“天露山——水源山”。破帽子是水瓶座的,见了这名字就喜欢得紧,自然要去。出发前的名单是九个人,而等到光远在南头上了车,张口就象我们介绍特邀嘉宾“玲子”。此“玲子”非彼“灵子”,但都属于有灵气有文化有能力的佳人。郁闷的唯有阿丘,因为他还惦着珠珠。或许是因为新年里那个寒冷的夜,那一夜风雨中的炉边对话吧。
车里也有投机的对话。由阿丘起头,说起禅宗六祖,说起新兴的国恩寺,而麻子和玉溪就接了话头,从禅而佛而耶稣,不由让破帽子感慨,三人行,必有我师。
车在广深高速间穿过虎门大桥,一直奔到开阳下了高速。乖乖,一百七十公里不到,过路费就要一百八十多。车继续向北而去,穿良西,到新兴,在接近午夜的时候,到了黄窝村。都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叫黄窝村的,可见领导英明,倡议提高文化素质确有深远意义。
村里路的尽头是一个不大晒谷场,旁边正盖着房子,那场上就堆了碎石,砖头和沙子。空间有限,大家就扎了堆。破帽子到了车的另一侧,找到一快平整的地面,独自支了帐篷。他是有吃宵夜习惯的,在帐篷中亮了灯,摸出了馒头,一边吃,一边想起葛优扮演的那个李梅亭,于是发扬自我批评的精神,自我BS了一把。
夜很冷,有人在寒风中得瑟。不过以破帽子将近四斤重,舒适温标负十度的睡袋,他几乎从来只有感到热的时候。
清晨六点半的时候,若不是那群得瑟了一夜的狗再次闹将起来,恐怕大家都要再赖一会了。起来烧了一壶水,正做着饭,破帽子那手机就响了:欢迎八挂新闻,暴料有奖哈!昨晚冻醒了几位?各位,这下你们知道了吧,这八卦主任还真是屁股上挂水壶——有一定水平的哈。做着饭的破帽子在百忙中回了一句:仅有狗若干,得瑟整夜,吠吠通宵。那主任还不罢休,很快又来了诗一样的一句:是你们的到来打搅了狗的宁静生活。破帽子看着开了的锅,下了面条,忽悠地想起八千只鸡,恶狠狠地回敬了一条:你是谁?是八更姐吗?
据说收到短信的主任当下就得了胃气肿。
八点半准时出发。这次光远冒了洋气,十块钱的裤子不再穿了,穿了冲锋裤,两双七十年代的破袜子终于仍掉了,换了新皮鞋。尽管包还是破包,但脖子上挂上了GPS,神了!出了村向东上了山,几经周折,总算按着GPS的指示,到了电站上游的水渠边。玲子出现了累相,她的包里居然装了四升的一大瓶水。当下大家将那水分了些,剩下的前锋张老更就替玲子背了。那小号开始忽悠玲子鼓舞士气。听了小号的一席话,那工夫让光远大为佩服,说将来小号一定是当领导的料。小号很谦虚,说我怎么能当领导啊?光远说你把领导忽悠了不就自己当领导了吗?
从水渠向上爬了不远,路断了,似乎到处都是路,但没有一条是正路,终于一片密林挡在了前方。光远看看GPS,说是必须上这个顶,距离没有多远。于是大家奋力向前,忽然张老汉一声喊,快看,一只鹿!那应该是只一、二十斤重两半米长左右的黄猄。只见它的一只腿中了圈套,被吊了起来,身子仰着,奄奄一息。旁边是在它倒地前挣扎出的半圈密密的蹄印。大家围了上去,见它还活着,于是将它放了下来。张老更还不放心,和了麻子两人把那小家伙抱到远处的大树旁。
大家重新出发。走了没十分钟,走在破帽子后面的卷毛珠一声大叫,紧接着饭粒也是一声尖叫,走在前面的破帽子回头一看,只见卷毛珠倒在了地上。破帽子纳闷,这么好走的地方也摔交?再一看,卷毛珠的一只脚翘在了半空,一个绳圈扣在了她的鞋上。原来是中了招!
这圈套是利用胳膊粗的树干的弹力捕获猎物,对人不容易造成伤害。不过卷毛珠继上次受蛇惊吓后,这次再次遭到中圈套的惊吓,堪称继昏鸦自己绊到自己,自己关车门夹自己第一倒霉;孤岛一天之又中落水又崴脚连遭三次不幸第二倒霉后的千米山第三倒霉。
十一点种,经过三个小时的负重攀登,大家到了第一个坡顶。这里海拔已超过一千米,下看景色秀美,上望天露山已经历历在目。
沿等高线走了一阵,继续上一段缓坡后,天露山已经近在咫尺,接着一个下坡,然后重新上爬。上顶有一根电线杆,前锋张老更盯着电杆沿着山坡等高线走之字型。破帽子见了,说你这么走太绕了吧。他看了看方向,开始斜斜地直奔山顶。很快上了顶,他放了包,喝一通水,跟在他后面的饭粒和麻子也上来了,接着张老更他们的这一路才忽悠上来。卷毛珠象往常一样,第一天总是有气无力地落在后面。
山顶上有一块平展展的大石,上头有石刻,是二千年好事之人所为,什么“苍山育英豪,华景岁月增”。破帽子见了嗤之以鼻,再嗤之以鼻。一点工夫一点文化都没有的烂字破诗,竟也好意思拿了刻到这里。真是扫兴。
照过合影,开始下山,这是很长的一个下坡,要从一千两百五下到七百。堪堪下到谷底,见一山凹,满地绿草青青,一边沟里是五彩琉璃的遍地山花,一边是别具意境与苍凉的树林。
光远决定就地吃饭。自从挂了GPS,光远的举动就很有点反常,不是车上打瞌睡就是车下晕车,也不知是昏鸦附体还是孤岛显灵。此刻他竟然脱了裤子脱了鞋,穿了白色的睡裤光脚在草地上吃饭。一直还有些生疏的玉溪在不远处的一旁坐着晒太阳,此时一定是在想有关这个领队的亲和力的问题。
铃子拿出一大包紫心地瓜,一根接一根地吃着。破帽子见了,很吃惊地说,你就吃这一堆地瓜?铃子带着点不好意思地说,你吃不?我已经吃饱了。破帽子想起前两次千米山180划火柴的故事,没吃这地瓜。其实,他爬山一直是靠早午两餐,中午的路餐倘若吃饱了,他是爬不动的。不过为了鼓舞铃子的士气,他说了很经典的一句:你很棒啊,王老师带来的所有学生都比老师本人强! 戴了这荣誉的帽子,铃子在整个穿越中都没有拉队伍的后腿。
吃饱喝足,重新出发,队伍很快下到谷底北马坳,开使爬漫长的“长命坡”。刚吃了饭,队伍走的比较散,连上了两段坡后,队伍再次休息。等大家重新开拔的时候,卷毛珠不见了。自打上次当了回前锋,小号就时常找不见自己的位置,此时似乎又想起来自己还是收尾,于是大喊了起来。等大家几乎全走了,那卷毛珠才从林子里冒了出来。干嘛去了,小号问。LS!卷毛珠说,拉不出来!小号听了,瞪了眼,急急地说,这里气压高,不好拉,你爬到山顶再拉吧,那里气压低,砰地就拉出来了!
旁边的破帽子听了,肚子疼得弯了腰,他开始从心里佩服这位未来的潜力领导(此领导非彼领导哈)。他开始爬坡,慢慢地追上了前锋老更,两人不急不慢地爬着,天气很好,越往上视野越开阔,回望刚才的来途,真让人感慨刚才的天露山正渐渐远去。快到山脊的时候,小号追了上来,你们两个五十的老汉跑在前头,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啊?听着他找着理由,老更和破帽连声也没吭,任由他超前而去。
两点一刻,前队登上山脊,从这里向北望,孖山和水源山在远处矗立着,中间是连绵不断的山包。往东望去,下面是村庄和田野。而西南面就是我们刚走过的天露山。玉溪再次展开一米见方,很夸张的地图,确定着现在的位置。
一刻钟后,阿丘才上来,而卷毛珠才刚刚出现在最后一段的坡底,慢慢地向上。她还得二十分钟才能上来,破帽听见一旁有人说。毕竟是领导钦点的老大,于是他看好路线,跑了下去。
这里气压好低!见到破帽子,卷毛珠开口说道。破帽子笑着回答说,那你就卸压吧,我替你把包先背上去。他背了包上爬了一半,小号也下来了。我看看卷毛珠的包究竟有多重,他说。破帽子知道他是怕自己老更了,过分消耗体力,于是就让他把包背了上去。
不到十分钟,卷毛珠上来了,一身轻松的样子。从此时起,她就再也没有落后。
这道山脊一直通向水源山,象三水线一样,坡起坡落的,好在许多山头可以绕过去,倒省了些体力。走了个把小时,下到一道沟里,四面环山,隐约的路有穿越山凹的,有沿沟而去的。大家议论一通,最后光远决定相信GPS上的小路,沿沟而走,走了不远,见一道涓涓细流。在这里我们犯了一个性质严重的错误,由于急着确认这条小路是否通畅,我们没有及时补水,卷毛珠在经过水源的时候曾停了下来,她想灌壶,但大家都没有理会她,这样我们就错过了这一路上见到的唯一一个水源。
GPS上的小路被证明是通畅的,光远激动地再三表示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感谢昏鸦和孤岛。说得破帽子也激动了起来,表示下次一定给孤岛留个鸡PG让他下酒。
沿着等高线再绕过几个山头,到了碉堡的下面。大家纷纷轻装上去看个究竟。等大家下来的时候,阿丘从包里摸出五个大橙子,给每人分了半个。队伍重新出发后十分钟,破帽子还在回味美味的橙子,阿丘!他高喊到。啥事?后面的阿丘应到。谢了啊!破帽子说。
过了碉堡再走一阵,到了一个垭口,从这里看下去,是整个路线中最低的一段,中间有一片凹地,青草茵茵,右边的坡上还有一小片树林。破帽子望着那片地,到那里露营吧,他说,但是没人搭理他。因为走在后面的小号居然把阿丘走丢了。
阿丘!大家喊到。没有应答。光远开始拨阿丘的手机,但没有信号。小号决定回去找,但往回走了没两分钟,阿丘就过来了。你跑那去啦!小号气急败坏地问。我也拉S去啦,阿丘说。我拉S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拉是吧,于是只好等你们都走了再找个隐蔽的地方悄悄地躲起来拉……。他还要罗嗦,大家已经不耐烦地催他上路了。
在破帽子看中的地方,队伍没有停下来,又过了两个小山凹,当孖山横亘在大家面前的时候,队伍再次停下来了。夕阳还在一边挂着,但山风已经明显地变得猛烈了,是继续上孖山,还是找地方露营?
就地露营显然不合适,因为这里是个风口,上山同样不合适,因为极大的可能是往上越发没有合适的营地。最终是小号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同,队伍向东懒坑(?)的方向下撤五十米露营。
破帽子很高兴,他喜欢早点露营,最起码能有足够的时间扎营做饭。十个人支起九顶帐篷,但是火热的灶头只有两个。富人家的门童和更夫占了营地的两北两端,一人一摊,忙了起来。破帽子只剩下一升多水,只能做腊肉米饭,而且连米都没法淘。富人家的卷毛珠还要多嘴,不洗米?她问。就这点水,淘米就没饭吃,你爱吃不吃了!饭做好了,接着炒鸡蛋,炒大白菜。香啊!自打贡嘎180的第一好吃的大白菜后,一年多了,破帽子终于吃到的第二好吃的大白菜!可惜啊,口渴困恼着他,这米饭终于还是剩下了。谁还吃米饭!他喊。阿丘笑咪咪地过来了,显然他等待这一时刻已有些时候了。小号的米饭还没熟呢,他说着,很高兴地把自己的饭碗盛满了腊肉米饭,香香地吃了起来。
小号鼓着眼,忙着炸肉饼,炸香肠,炸排骨。你吃不吃排骨?他望着吃过饭晃过来的破帽子,又加了半句,就是有点味了。破帽子很BS地看了他一样,接着很同情地望了一眼围在小号旁边等待吃排骨的MM们,心里想,这里的气压低哦。
亏得光远支持了一些水,破帽子热了两小锅水,给卷毛珠灌了半壶,自己灌了半壶。天慢慢地黑了,阿丘提议跳舞,可没人响应。看着大家在阵阵狂风中纷纷钻进帐篷,他只好无聊地煲起了电话粥,先是嗲声嗲气地给忽悠打电话,接着象小孩似地给领导汇报工作,最后把声音压得极低,和某MM密语了起来(这是小号的说法)。
风很大,气温很快降了下来,麻子卷毛珠等几位队员由于睡袋的温标不合适,开始在睡袋里得瑟起来。无奈中,他们只好纷纷穿上抓绒衣裤挡寒。破帽子裹在四斤重舒适得发热的睡袋里,却一夜没有睡着。他口渴得很,整整一夜,他都在进行喝水与不喝水的思想斗争中,即便是两升水,他也能一气喝掉,何况这半壶水?可想起明天还有半天的路程,他只好坚持着。他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可他终于忍不住打开手机的时候,却发现时间才只是午夜一点半。今天是他的生日,睡得着与睡不着,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夜是他最清醒的思索的时候。他慢慢地回忆着往事,那些曾经刻苦铭心而又恍若青烟的往事。于深夜的无所事事中,他开始研读水源山的攻略,熟悉天亮后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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